是人瘋？還是社會癲？

    ——談《一念無明》

    《一念無明》由低沉的提琴樂聲開始，率先預示全片的沉鬱調子；然後僅僅花上幾分鐘的篇幅，簡潔地交代了人物關係與前因後果，很易讓觀眾入戲。身為電影新秀的編劇陳楚珩、導演黃進，已經表現出名家風範。

    影片講的是精神病康復者，余文樂康復後離開精神病院，與父親曾志偉同住在狹窄的板間房，展開人生新一頁，卻挫折連連。導演處理這類容易煽情的邊緣人物故事，特別克制，從精神病康復者開始，寫到一個夢魘式社會，層層遞進，塑造瘋狂世界，一如英文片名Mad World。

    余文樂走到社會，先被擠壓在方寸板間房，在空間上受到壓迫。導演用了固定鏡頭捕捉他首次入房後的情景，過程猶如紀錄片，父子兩人的對話、動作皆表現得真切。接着是余文樂出席好友婚宴，突然走上台大罵出席來賓一味談論金銀鑽飾，無視婚禮真義，卻被眾人指罵發神經；後來搵工困難，皆因背上精神病康復者的經歷；最後發現父親暗地裡有不信任舉止，還遭鄰里逼遷。

    影片結構連接有序，情節互相緊扣，慢慢呈現出病態社會，滿載着歧視眼光、生活困局，無法讓康復者融入社會；劇情更觸及老人問題、兩代倫理、陸港關係、炒股經濟等，使主角一家四口磨裂感情，引致悲劇發生，道出社會逼到人也瘋癲，很有控訴性。最動人一幕是余文樂兩父子在醫院的哭訴，道盡貧窮家庭難繫情，令人無奈痛心。

    劇本觸覺獨到，充滿了社會關懷，將焦點放在邊緣人物身上，再輻射至社會，筆觸踏實而富時代性，勾劃出政治、經濟、人文發展下的壓迫城市，令人喘不過氣。首次拍攝長片的黃進，角度冷靜，風格沉冷，剪接有力，剪出幾乎沒有多餘的情節，並逐步提升戲味、人情、悲劇性，更顯功力是指導余文樂、曾志偉、金燕玲爆發出上乘的演技，尤其是演技一向欠佳的余文樂，今次以低調演技令人眼前一亮。

    《一念無明》控訴人物冷漠、社會病態，風格沉鬱，讓人想起已故台灣導演楊德昌。楊德昌曾經深深影響台灣電影業，或許編導也受他的感染。

    lhaio@yahoo.com.hk

    小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