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峰球場,澳門人沒有多少個沒到過的。過往有很多澳門體育盛事在這裡舉行。學界田徑賽更使我記憶猶深,畢竟我也在這跑道上拿過一次短跑冠軍。校運會啊!當時我的身高剛好還是個乙組參賽者,才可以和較低年級的同學一爭。那場比賽一路跑來,除了同學為這喜出望外的冠軍打氣的歡呼之外,對我投以詫異目光的,還有在外圍沙圈跑道漫步的格力狗。牠們或者會想:這傢伙怎麼跑得那麼慢!
於我而言,格力狗並不陌生。爸爸在逸園賽狗會工作,我在十四歲之時,也跑到這裡當夜班了。每逢賽狗之夜,工作五個小時就掙到十塊錢,只是做些跑腿的事。七零年,博彩娛樂場所的監管相當寬鬆哩!一個小孩子可以在兩個看台之間走來走去。
我喜歡看格力狗競賽,速度高,跑姿優美,還有那鍥而不捨力爭上游的拼勁,儘管牠們並不知道被人愚弄。真想近距離摸牠們一把啊!想著想著就願望成真了。剛中學畢業的我,還未有領取畢業證書,就到逸園賽狗會填補了一個職位空缺,可以美其名為克紹箕裘。
光看樣子,格力狗實在教我退避三舍。我小時候被狗咬過,現在看到牠們藏著白森森牙齒的血盆大口,一口就足以容下一條小腿,怎不戰戰兢兢。但相處下來,卻不是那回事,格力狗順服得驚人,但不要讓牠們看到小動物,獵性會使牠們帶點瘋狂。平時,只要你拿著皮帶,你便是牠的主人,也是朋友。若果有空閒時間和牠們玩一下,牠們開心興奮的程度不下於任何寵物。
一年下來,我對格力狗的習性已是瞭如指掌,還可以分辨出每一條狗。哪管是純黑色的一群,甚至住在另一組狗房的,都可以。因為牠們都是獨立個體,有自己的面相和性格。可惜的是,在逸園的工作人員和格力狗的相處,不能像家中養狗那樣投放感情,這會使人悲痛莫名。格力狗喪失競賽能力就會被毁滅。當我第一次負責這件事的時候,眼淚也幾乎掉下來,感覺上就像把老朋友送上刑場。唯一可以安慰的,是那厲害的針藥,老朋友們看來並不痛苦,十來廿秒就完結了。
賽狗涉及金錢賭博,狗房是個禁地,員工出入都受監管,要搜身的。幾年後,我另有高就,監管員卻是一隻眼開一隻眼閉的讓我把照相機帶入狗房,留下珍貴的紀念照,格力狗成了不會動的回憶。
一代又一代的格力狗消失了,狗房卻始終保持原貌。幾十年下來,它與澳門的環境,甚至是蓮峰球場周邊的風貌大相逕庭。隨著澳門高速發展的時代到臨,逸園賽狗會這件落後得像原始社會的產物也要消失了。幾百隻現役格力狗的命運,何去何從,曾經擾攘一番。但我想,無論如何,格力狗在澳門也會變成歷史陳跡。格力狗,本來就不屬於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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