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幣國際對澳元體制變革的思考

    前文分析，澳門元過去實行與港元掛鈎的貨幣局制度的關鍵點，是當時香港為澳門最重大貿易伙伴。此外，根據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蒙代爾(Robert Mundell)等提出的最優貨幣區標準，區域內要實現商品、服務、資本等生產要素的一體化，經濟運行緊密聯繫及貨幣政策的目標要趨於一致。這都是檢驗澳門元是否應繼續和港元掛鈎的依據。

    開放自由行減少依賴

    近年澳門整體經濟高速增長，人民幣國際化及資本項目開放，對澳門經濟、金融的影響力與日俱增，這些因素都需要進行系統的分析探討。

    一、澳門經濟增速及人均收入大幅拋離香港

    在經濟體量上，八二年澳門GDP（當年價格，下同）是68億澳門元；香港同期是1,960億港元，澳門的經濟規模相當於香港的3.3%。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澳門經濟及產業都是香港的延伸，澳門對香港的依賴度極高。在八二至○二年這二十年間，澳門經濟規模相當於香港的4%左右，這個比值相當穩定，顯示期間兩地經濟發展基本同步。但這情況在澳門賭權開放後出現明顯分化。

    隨着內地開放自由行，以及美資財團等在澳門大規模興建博彩設施，澳門經濟逐漸降低對香港的依賴度，澳門GDP增速開始大幅拋離香港。在過去十年，香港經濟勉強維持單位數增長，澳門經濟增速一般保持在20%上下。截至一二年，澳門GDP為3,482億澳門元，是八二年的28倍；香港的GDP為20,419億港元，是八二年的10倍。為此，澳門對香港的GDP比值也直線上升。截至一三年六月末，澳門當年GDP相當於香港的18.7%，創歷史新高。

    ○六年人均GDP超港

    人均GDP上，在整個八、九十年代，澳門的人均GDP穩定地相當於香港的60-70%。但由於經濟高速增長，○六年澳門人均GDP歷史上首次超過香港，繼而拉開與香港的差距。截至一三年六月末，澳門人均GDP是61萬澳門元，相當於香港的2倍，也創歷史新高。澳門已改變過去是香港經濟附庸的地位及形象。

    二、內地取代香港成澳最大貿易伙伴

    當前，在澳門經濟結構中，第三產業服務佔93.4%。綜合旅遊業是澳門的支柱產業，佔整體經濟60.3%，同時也是政府最大收入來源。內地在這些關鍵領域均對澳門具有顯著的影響力。

    1、貨物貿易層面

    八十至九十年代，澳門逐步發展成以博彩旅遊業、出口製造業、建築房地產業、金融業四大支柱產業。在一九八二至二○一二年的三十年間，澳門與內地貿易額增15.6倍，但與香港及美國的貿易額僅增3.8倍。○○年以前，在澳門的對外貿易中，香港與美國的佔比穩定保持在40%以上。但從整體上看，澳門與香港及美國的貿易佔比程逐年下滑，與內地貿易呈穩步上升。

    內地貿易額佔三成一

    隨着內地改革開放及加入世貿，經濟快速發展，與澳門的貿易進一步推升。○五年內地取代香港及美國，成為澳門最大的貨物貿易伙伴。一二年全年，澳門進出口貿易總額為790億澳門元，其中與內地貿易額為245億元佔比31.1%；與香港及美國的貿易額為123億元佔比20.8%，澳門與內地之間的貿易聯繫進一步鞏固。值得注意的是，一二年全年澳門跨境人民幣結算已達972億元人民幣，超過澳門的進出口貿易總額。

    2、服務貿易層面

    八二年在澳門498萬外來遊客中，香港佔84.5%（422萬）；八二至九二年間，港客佔比基本穩定在80%以上。九二至○四年間，內地遊客佔比迅速攀升；港客佔比急速下滑。尤其是在內地開放港澳自由行帶動下，○四年內地取代香港成為訪澳遊客的首要來源地。

    實際上，八二至○四年這二十多年間，港客基人數徘徊在400-500萬的區間，並沒有實質上的增長。近十年來，港客緩步增長，但內地遊客基本保持每年雙位數增長。顯然，內地對澳門綜合旅遊業的帶動至關重要。截至一三年三季度，澳門入境遊客為2,191萬，內地遊客佔63.7%，排名第二位的港客佔23.4%。

    內地在澳投資料超港

    3、直接投資層面

    ○一年，境外在澳門累計直接投資額為229.5億澳門元，其中來自香港及美國的投資佔69.7%，內地投資佔約13.8%。隨着賭權開放，過去十年境外資本大量流入，包括內地、開曼及處女群島均加快在澳的投資，佔比快速爬升；同期來自香港及美國的投資量僅維持平穩增長。值得注意的是，來自於開曼及處女群島這兩個離岸中心的投資，很大部分是內地、美國的資金，但缺乏數據進行細化分析。截至一二年，開曼、香港及美國、處女群島、內地在澳門累計直接投資中佔比分別為32.6%、26.3%、20%、12.2%。來自內地的投資量保持快速增長且潛力巨大，未來將超過香港將是大概率事件。

    4、金融業層面

    澳門是人民幣銀行授權的少數擁有人民幣清算行的地區，近年來也是人民幣業務發展最為迅速的境外地區之一。各金融機構在澳門均開展廣泛的人民幣業務，產品的豐富程度已和外幣相當。銀行業近年更推出跨境理財業務、跨境融資產品及資產轉讓業務。截至一三年底，澳門人民幣存款達858億元人民幣，較一二年底增106%，佔澳門總存款餘額約17%。一三全年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額1,492億元，較一二年增53%。

    因此，綜合貨物貿易、服務貿易，內地已全面超越香港，成為澳門重要貿易伙伴。內地對澳門的直接投資快速發展，人民幣業務增長顯著。內地與澳門間的人流、物流、資金流等各種要素流動暢通，兩地在貨幣及金融方面的關聯度與日俱增，內地已成為推動澳門經濟進一步發展的最重要因素。

    兩地通脹分化漸明顯

    三、港澳政策目標一致性現背離

    世界各國的貨幣政策最終目標一般包括穩定物價，維持充分就業，促進經濟增長，保證國際收支平衡四項內容。經濟發展比較快速穩健的國家，把穩定物價作為貨幣政策的首要目標或唯一目標。理論上，推行共同貨幣區或固定匯率的國家和地區之間要求在政策目標上具備一致性，而衡量政策目標一致性的關鍵指標就是通脹率及失業率。通脹率及失業率越相似的國家和地區，越具備推行條件。

    1、兩地通脹率近年大幅偏離

    九九年之前，港澳通脹率走向基本保持一致。澳門作為附屬於香港的經濟體，經濟發展動力有限，通脹基本低於香港。港澳兩地通脹最大差異也只有2.6個百分點。在東南亞金融危機及非典衝擊下，港澳兩地在九九至○三年間雙雙進入通縮狀態。但在澳門新一輪經濟發展帶動下，兩地通脹分化逐漸明顯。○四年澳門早於香港走出通縮，繼而蓬勃的經濟帶動通脹一路領先於香港。當前，兩地通脹偏離程度逐步擴大。近年兩地通脹最大差異達4.3個百分點（○八年）。

    2、兩地失業率發生逆轉

    九九年之前，港澳兩地失業率走勢非常一致，差異不大，澳門失業率穩定保持在略高於香港的水平。但○○年後，走勢出現分化。首先是澳門失業率在○○年達到峰值的6.8%，香港則在○三年達到峰值的7.9%，顯示兩地經濟周期不同步性增加。其次，○二年澳門失業率實現低於香港的逆轉，繼後持續回落一直保持低於香港的狀態。○四年兩地失業率差距達1.9個百分點，是廿多年來最大的偏離程度。此外，港澳就業不足率也有類似情況。

    建貨幣聯盟發展需求

    當前澳門經濟總量及所處的周邊環境已與三十年前發生重大改變。支持澳門實行與港元掛鈎的貨幣局制度的事實依據已在迅速減弱，港澳政策目標一致性出現背離，分歧在擴大。自賭權開放後，內地對澳門貨物、服務貿易等方面的影響力已取代香港，澳門與內地間經濟、金融融合正加速，經濟層面支持澳門元改掛人民幣的因素在增加。

    長遠來看，隨着人民幣國際化的推進、資本項目的開放，未來澳門元與人民幣進一步融合，建立貨幣聯盟是經濟發展的客觀內在要求（註：本文並未表明要即時與人民幣掛鈎）。為此，澳門社會應正視這些變化，應尊重市場，讓市場在貨幣發行及匯率選擇上起決定作用，加快研究相關的匯率改革及應對措施，根據新形勢變化對貨幣制度作出相應的調整。

    （中）

    （以上內容僅為學術研討之用，不代表中國銀行的觀點。）

    楊燊榮

    中國銀行澳門分行青年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