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印象正如去年

    欣賞西西里島抒情合唱團在聖玫瑰堂的“聖禱頌”音樂會後，我寫了《好印象不比去年》一文，善意表達對當晩音樂會有不太滿足之處。沒過幾天，又欣賞了西西里島抒情合唱團在文化中心綜合劇院為歌劇《浮士德》的演出，此時此刻，是否容許我又作些比較呢？

    去年第二十八屆國際音樂節，對於首次應邀前來的西西里島抒情合唱團來說，意義非凡。因是為傑出同鄕、貝利尼的歌劇《諾爾瑪》的推介盡力，他們毋須深耕細作，也能得心應手了。我於是曾在《音樂節首個貢獻》之拙文中，評價其“整體狀態甚佳，其所透露的光彩能夠穿越德魯伊特敎徒們的森林的”。今屆西西里島抒情合唱團所效力的已非同鄕的歌劇，而是法國作曲家古諾的大著。情况又會如何？我想應該是“好印象正如去年”。

    似乎除卻第三幕和第五幕第一場，歌劇《浮士德》的其他各幕各場都有合唱，我們首先聽到的，是第一幕在黎明將至時響起的女聲幕後合唱：“懶惰的女孩起床了……”，像一股清鮮空氣吹進浮士德的逼仄污濁的書房的；接着又聽到男聲的幕後合唱：“破曉時，我們要收割……”其以一種慷慨激昂與萎靡不振的浮士德作比。所述兩段合唱，都分割在浮士德的喃喃自語之中。觀聽衆第一次看到西西里島抒情合唱團的男女團員站在台上，乃在第二幕，也先是男聲合唱，出征前夕，飮酒作樂，歌聲強悍、放縱。接着是女聲合唱：“這些年輕人眞勇敢……”；男聲合唱：“她們可能偸走我們的心……”繼後乃雄渾有力的混聲合唱。《浮士德》中，相對於女聲合唱，男聲合唱份量算重。但不管男聲、女聲，抑或混聲，西西里島抒情合唱團都能有效配合和加強戲劇性發展，如在魔鬼梅菲斯特第二幕放肆的獨唱時，男聲的一邊跥腳一邊伴唱；又如在垂死的華倫丁第四幕第一場詛咒其妹妹瑪格麗特時，混聲上動人的輕聲唱出“神接納他的靈魂吧……”此外，第五幕第二場最後的一段合唱，雖也只是從幕後傳出，但當耳聞那是天使的呼喚：“基督復活了，基督已再生！願賜予人類，幸福與和平……”時，內心隨之翻滾的觀聽衆，不知會為歌聲感懷抑或為瑪格麗特終於能升向天國感懷了。

    一些觀聽衆在處身歌劇之中時，總悅納於少數幾位重要角色的造詣，而認為群衆角色純為點綴甚至擺設。也因此，某些歌劇製作人或許出於某種無奈而降低了對群衆角色的要求。我們在歷屆國際音樂節中，就曾目睹過群衆演員的呆滯麻木，如墮五里霧中的人，尤其在其不用演唱時，當中竟有不乏受過專業訓練的人。但你看西西里島抒情合唱團卻了無此弊，我當然無法逐一察看他們，卻感覺他們浸潤其中，並不時表現出自己也是活在痛苦悲傷中的角色，尤其那些高高站在陽台上、平台上的歌者，他們有誰不把注意力集中在主要人物的矛盾衝突中呢？你以為他們是可有可無的局外人嗎？不，完全是局內人的架勢。這才是一個稱職演員的基本素養、價値訴求，看到具有這種基本素養、價値訴求的稱職演員，觀聽衆就有如看到春日的一派明媚、秋日的一片艷陽，很開心的。

    （第29屆澳門國際音樂節隨筆之二十）

    陳  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