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本和音樂討好

    ——歌劇《浮士德》演出成功

    “讀《浮士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是一九三五年五月十日，鍾敬文先生為中譯《浮士德》所寫序言的第一句。歲月悠悠而行，事隔八十年了，讀《浮士德》容易嗎？也不容易！因其雄偉淵博、因其深邃繁複。《浮士德》，德國大文豪哥德的終身著作，從二十歲起，哥德就開始寫《浮士德》，六十年後哥德才完成，《浮士德》問世十個星期後，哥德便與世長辭。

    所以，當獲悉是屆國際音樂節選演歌劇《浮士德》時，我暗吃一驚。乃後知道票房滿意，才如釋重負。但我妄自臆斷，觀聽眾有着不同心態：有些沒讀過《浮士德》的，是衝着歌劇而來；有些讀過《浮士德》的，是欲看看歌劇如何表現這部大著。當然還會有其他原因，在此不予探究。

    哥德的詩劇《浮士德》，分兩部及序曲三篇，共有一萬二千一百一十一行。但我們所看到的歌劇《浮士德》，是先有卡雷根據《浮士德》第一部改編的《浮士德與瑪格麗特》，而後再有巴比埃、卡雷根據《浮士德與瑪格麗特》改編的《浮士德》。不過，即使哥德《浮士德》的第一部，周學普先生一九三五年的中譯本就有三百三十頁。那就可以想見，巴比埃、卡雷是把《浮士德》簡略化、通俗化了，其把《浮士德》改編成一個一般人都能夠接受的，有着悲慘視野的愛情故事，雖然此中仍有着中世紀傳說，仍有着所謂惡魔梅菲斯特和所謂出賣靈魂而返老還童的浮士德。現在回想起來，卡雷當年改編後易名為《浮士德與瑪格麗特》不無道理；而據稱歐洲一些國家，在上演這部歌劇時，會把其易名為《瑪格麗特》，這也在情理之中。您看，在《浮士德》這部歌劇中，瑪格麗特不是成為中心人物了嗎？浮士德還沒有瑪格麗特耗費那麼多筆墨。

    我說，如果在澳門上演的《浮士德》，不命名為《浮士德》，而命名為《浮士德與瑪格麗特》，或乾脆命名為《瑪格麗特》，或許會吸引更多觀眾。這是現當代的許多人不願意糾纏在深刻思考之中，而只追求一看就懂的消遣娛樂心理所致。這也是改編者為甚麼非要在第五幕第一場增加芭蕾舞的原因所在。當然，改編者的靈感來自《浮士德》原著第二十一幕的“華爾布幾斯之夜”，梅菲斯特引誘浮士德，那中間因之也有浮士德與少女、梅菲斯特與老婦跳舞，還有美人跳舞的場面，但就並非我們在歌劇中所看到的那樣，而且，篇幅又那麼長。

    都說根據哥德《浮士德》改編的歌劇不少，但如今，古諾作曲的這一部碩果僅存。何故如此？除了以上所述之外，應該還有幾個前提條件：古諾曾經讀過《浮士德》，還深深為之動容，他確曾有過創作衝動，是為《浮士德》中的“華爾布幾斯之夜”譜曲，所以，古諾才會與巴黎抒情劇院經理卡爾瓦洛一拍即合，為《浮士德》譜曲，這很重要，說明古諾的《浮士德》並非“遵命之作”。另外，古諾所創造的音樂多是繞樑豈止三日的：你聽他為雨果的詩作曲的《小夜曲》：“黃昏後，當你在我身旁，柔聲歌唱……”；你聽他在曲名上注有“附在巴赫第一首前奏曲上的宗教歌曲”字樣的《聖母頌》：“啊！聖母瑪利亞，你永恆的慈懷……”。聽眾或許也欣賞過古諾的原名為《浮士德圓舞曲》的管弦樂曲《微風圓舞曲》，那是古諾以其歌劇《浮士德》第二幕臨末的舞曲音樂所改編，其旋律的輕盈和富彈性，能使聽眾不由自主地且歌且舞的。有了這些因素，就必然能讓簡略了、通俗了的腳本，加上如歌動人、優美流暢的音樂的歌劇《浮士德》，在澳門第29屆國際音樂節的壓軸演出中獲得成功。

    （第29屆澳門國際音樂節隨筆之二十一）

    陳  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