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次伯書僮”卒成大家
日前我在“林家聲學薛”一文中稱,薛覺先自言“我的唱功最初揣摩朱次伯、千里駒、白駒榮三人所長……”
由於朱次伯係二十年代名伶,距今已遠,今人知之者不會太多,但論者謂,薛覺先係近世粵劇五大流派的第一家,但朱次伯在業界所創的另一個“第一家”,其功不應在薛氏之下。其之於薛,正是名師出高徒的範例——他是第一個使用廣州方言演出粵劇唱、白的演員(在他之前,粵劇中的小生行當例由尖峭的假嗓出之,今之傳統京劇仍沿此例)。
時維一九二一年,朱次伯所在的寰球樂班演出鎭班戲寶《寶玉哭晴雯》時,正印小生、飾賈寶玉的鄭某因故未能出場,班主乃請小武行當的朱次伯救場。朱平時唱慣左撇霸腔,如果依自己行當去唱溫情脈脈的賈寶玉,不無“離行離列”之憾。於是他決定改用新的“喉底”去唱。在樂師的幫助下,調低了“線口”(調門),以眞嗓代假嗓,以平和代替尖峭(故此後人稱“平喉”),用廣州話代替舞台官話。
初時,行內外都有人聽不慣而生詬病,但很快就被大部分觀衆和行家受落,迅速推廣,使得粵劇從小衆聽不懂一躍而為大衆聽得懂,讓傳統粵劇得到質的飛躍,平添生命力方面,功莫大焉。
近世有些戲曲研究者甚至作出這樣的學術表述:“從用廣州話演唱來說,這個劇種才能叫做粵劇。”這雖未能成為定論,但亦可窺見朱次伯唱腔變革的巨大影響力!
寰球樂大老倌雲集,初踏台板的薛覺先因臨時客串角色演天光戲而得以晉身班中做手下,但他的扮相、口才卻為朱次伯賞識。一次,演《夜吊白芙蓉》時,特地讓薛扮演有幾句台詞的書僮。以往演書僮者多喜插科打諢,以噱頭吸引觀衆的注意。薛覺先覺得朱次伯的角色乃貴介公子,做他書僮的不該粗鄙低俗,特地“執到正曬”,言談舉止,無一不與主人合襯。
每出場時,觀衆不知他的名姓,只覺“朱次伯個書僮”好戲,這一稱謂便不脛而走。朱次伯很欣賞他會從角色出發這一點,刻意提擕。
朱次伯之父為同盟會會員,因從香港偷運軍火到穗支持同盟會反清而被殺。朱次伯牢記這國仇家恨,每在寰球樂每晩開演正本戲時,都加演一折“文明新戲”,用以揭露清廷的腐敗黑暗,抨擊權貴以及不合理的社會現象,極受觀衆歡迎。
這折戲就是朱次伯覺得薛覺先思想活躍、文筆好這一點,着意讓薛自編、自導、自演的。在這樣良好的藝術環境下,薛的唱腔受到啟蒙洗禮,卒成大家。
童 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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