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戲汁”之類的戲行趣話

    早前，拙文《秦中英遺作司徒美堂》見報時，“扭戲汁”一詞誤作“扭戲計”。這可能是我的“鬼畫符”字跡或手民誤植。更正之餘，不妨斬多幾両。因為字面上難於索解的“扭戲汁”等一類戲班專用行話，如果不明其語源，是會使行外人不明所以的。

    “扭戲汁”云云，係指“冇戲之處度出戲來”，有如榨果蔬出汁，扭到涓滴無存為止。無論編者或演者，具有這種“冇戲變有戲”的本事，即如“老糠也要榨出油”那樣着力，方稱高手！“扭戲計”是表述不出“扭戲汁”的“力度”來的。一字之別，相差何止道里計！

    在日常用語中，死亡一詞常為人避忌，便改以“離去”、“別了”等取代，但戲班卻有自己獨有的説法。最常用的是“入場”、“省粉”——入場本指角色的退出舞台，用“入場”表述“某某已入場”，則表示“永遠不會再出台”、死了；“省粉”中的“省”，係方言借音的動詞“洗”，演罷了戲，洗淨鉛華方可入場，也是死去之意。舊日戲班在同事間籌募善款賙濟同事，例由一人捧着盛飯的木斗（桶），向各人收集現金或認捐字條，一般用於幫助死後無以為殮者，謂之“掟飯斗”，這也是死亡的另一種説法，行外人很難“望文生義”。

    劇團的伴奏樂隊統稱為“棚面”，但又被稱為“冇鏈監躉”。前者，因為舊時的伴奏樂隊多坐在戲棚側旁甚至天幕下正面，可以被觀眾當面看到，還可“意會”，但“冇鏈”一詞，則連“意會”的線索也付闕如。原來，棚面師傅在演出時，一步也不能走動，雖無鏈銬鎖住，也整場時間失去自由，有如坐監之“監躉”也。時下港澳的社團戲騷，動輒唱足四小時，棚面師傅連上廁所的空隙也沒有，謂之“冇鏈監躉”，謔而不虐，準確之至，其“苦處”實不足為外人道。長期沒有分派到角色的演員，被稱為“坐戲監”，也是因類似緣由。

    “新紮師兄”已成為社會生活用語，其本源也是班中人語——“紮”是成名或晉升，但“紮”字費解。原來“紮”與擢升的“擢”字音近，班中人文化普遍不高，“擢”字生僻”，便成了“紮”。戲班話“棚尾拉箱”也成了社會用語，其涵意也很有趣——舊日戲班搭棚演神功、慶賀儀典戲時，如果成功，為觀眾受落，班中人自以為榮，搬戲箱走時，會從大街上興高采烈地走過，有點炫耀“得咗”之意。反之，演出反應麻麻甚至失敗，班中人即在散場前，將大部分戲箱從戲棚後面（棚尾）悄悄撤走，以免“丢人現眼”會“衰收尾”之意。

    童　　　　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