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劇《夢斷殘宵》瑣趣

    廣州近日有紀念粵劇舞台美術大師南佗的專題展覽。在展覽上，我對一張《夢斷殘宵》的舊劇照特別感興趣，因為我剛剛在這裡談及“唐滌生係李我的半個師父”，而李我的粵劇代表作則以《夢斷殘宵》排頭位也。很難考究講古大師李我從唐滌生那裡學到多少編粵劇的技法，但在寫戲題材選擇上，他倆都有一個極其相似的“秘笈”——唐每當有粵劇作品收得時，即食得唔好嘥，實行“一雞兩味”，用以改成電影劇本投拍；李我也繼其步武，喜將熱播的空中小說“話本”，改成粵劇。師徒之法異曲同工，而且均甚奏效。原創是自己，改編又是自己，“肥水不流別人田”，一絕也。

    《夢斷殘宵》小說在空中熱播，萬人爭聽，差不多同時（約為一九四八年間），同名粵劇即由呂玉郎、楚岫雲擔綱上演也一樣大收。人們在讚賞李我的橋段，呂玉郎、楚岫雲的演技的同時，也對南佗在本劇表現出來的舞美智慧給予很高的評價！觀衆並不知道，《夢斷殘宵》等新戲，都是南佗為呂玉郎“救亡”而精心設計的——當何非凡因演“情僧”而紅透半邊天時，呂玉郎也以賈寳玉一類風流才子角色向何非凡挑戰，但一一落敗。南佗對呂稱：“你的扮相、外形均不如凡仔，你用同樣的戲路去同他硬撼，梗衰啦！”呂問計，南佗稱：“你要演一些以橋段見勝的群戲去撼基本上是凡仔單天保至尊的情僧戲，再加上我在舞美上的心思，這或可有一挽頹風的可能。”呂從其言，隨後即次第推出《嫦娥奔月》、《劉金定斬四門》及《夢斷殘宵》等劇。雖未“撼低”如日中天的對手，但還能保住大班正印文武生之位。

    南佗在舞美上的“心思”確有與別不同之處，所以在為呂“救亡”時，表現出高度的自信。在《夢斷殘宵》中有一折戲是：生旦扮演的情侶在“拗頸”，丑生演的書僮為他們煲藥，明火藥煲放在顯眼處，突然藥煲砰然爆裂，丑生大呼“爆煲咯！”生旦之間的“爆煲”（分手）與生活上的眞爆藥煲巧妙地同時呈現，頓成場上亮點。而讓明火藥煲定時爆碎的“小法術”，於今視之乃“小兒科”，但在六、七十年前，南佗的“小法術”便堪稱妙招了。

    此後的數十年，他在舞台上呼風喚雨、裂石震天、飛劍騰空乃至大變活人等大製作，更使人目不暇接，成為中國戲曲舞台上獨有的“粵劇機關佈景”的始作俑者之一。

    童　　　　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