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白駒榮與幻境新歌

    考考你：乜嘢叫“幻境新歌”？

    我在這裡不止一次提到“小生王”白駒榮在抗戰勝利後到五十年代初，因幾近失明，不能演大戲，為求溫飽，只好與曲藝女伶組檔登台，他打的旗號就是“小生王白駒榮演唱幻境新歌”（“幻境”作“幻景”）。

    幻境新歌係介乎粵劇與曲藝之間的一種演唱形式。名旦白雪仙在她的自傳中這樣定義這種形式：“即是有表情動作來配合的粵曲（清唱），跟粵劇舞台上的粵劇差不多”，仙姐微時曾拜在著名曲藝唱家、作曲家冼幹持門下，並隨之賣唱維生。冼係南海佛山人，演唱、演奏、撰曲、表演等瓣瓣皆通。最擅長的係唱白駒榮唱腔，戰前，即灌錄過《客途秋恨》，風行省港澳。香港為日寇佔領時，生活無着的他，即用“新白駒榮”的藝名賣唱糊口。因戰亂而嘗與生父睽隔的白雪仙卻拜在新白駒榮門下，相依為命亦一大巧合也。

    通常意義的粵曲演唱，有獨唱或對唱，其中的清唱，近人稱之為“棟篤唱”。唱者不善或不必用表情，專心於唱。其形式顯然單調、木訥，漸為某些顧曲者詬病。新白駒榮為了投聽衆所好，乃思改進——在粵曲清唱中引入粵劇表演，使之增加動感，擺脫“棟篤”的板滯局面。曲藝隊不可能置備戲服、佈景，即將戲服“簡化”。如一件長衫，便可代替飾衣華服乃至官服皇袍；一套生活用的裙袴，即代表一切女性古裝……非曲非劇，亦劇亦曲，新白駒榮為它安了一個新潮的名號——幻境新歌，仙姐在自傳中還寫道：“冼幹持師傅很喜歡幻境新歌，所以我們常常在家練習做手……”對與冼相依為命賣唱幻境，仙姐更有眞切的描述：“入息的低微，想起來眞是相當可憐的。我與冼師傅多是在灣仔、銅鑼灣一帶演的，有時也到中環、水坑口去……”

    我無緣看到“新白駒榮”的幻境新歌，卻有幸看過白駒榮五十年代初演的這種演唱形式。他當時拍的是粵曲子喉唱家何麗芳（以後她成了平喉名唱家），劇目有《蘇小妹三難新郎》、《二老爺剃鬚》、《潘生偷詩》、《金生挑盒》等等，他一件長衫，演盡百般古今人物，目雖半盲而表情豐富，引人發噱，與粵曲清唱和通常的折子戲相較，確乎有點“新歌”的味道，甚得市井聽衆之心而大受歡迎。建國後，有司嫌其“不正經”，乃正名為“諧趣曲劇”，出過《盲公問米》、《新潮打金枝》等保留曲目。

    童　　　　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