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台下快樂就好

    當彭家鵬指揮澳門中樂團演畢德沃夏克《斯拉夫舞曲》第八號時，綜合劇院裡響起了叫好聲、喝彩聲，當然並非全場觀聽眾皆然，但卻馬上引起連鎖反應。在這當兒，只見孫媛媛、李欣諭、馮國棟、王曦、謝天等五位歌唱家從後台步出，熟悉澳門中樂團的知道加演在即。果其然，樂隊奏出威爾弟歌劇《茶花女》的《飲酒歌》的前奏，未幾，人們便聽到或領唱或重唱或齊唱的《飲酒歌》了。有人說澳門中樂團選對返場曲目，完後場上情緒更為湧動，都以為會有另外一曲聲聲入耳，怎知前奏一鳴，仍是《飲酒歌》。不過，再度張揚也無妨，因為增添了別開生面的雙人舞和戲劇性諧謔，於是乎，台上台下快樂一片。

    台上台下快樂就好！台上台下快樂，音樂會就成功了。以中國樂器伴奏西洋歌劇選曲，其實也是屬於實驗性的，這種實驗性值得讚賞，而從臨場窺之，確也受到歡迎和鼓勵。然而，倘若不只是為了感受氣氛，不只是為了追求聲威聲勢，那麼，有些觀聽眾會有更高要求。比如對改編伴奏譜的作曲家們，相對於伴奏，獨唱為主體，永遠是個恆常命題。人們希望聽到清晰乾淨的獨唱，伴奏之於獨唱，應該要能起到美化作用提升作用，而絕不應該掩蓋獨唱甚至打擊獨唱。聽類似的音樂會，就不復以往欣賞歌劇時，欣賞歌劇現場演出時，獨唱者在台前留影存真，伴奏樂團則沉潛在樂池裡，觀聽眾大多把注意力集中在獨唱身上。但現在整個樂團都在台上，觀聽眾對獨唱的專注就可能會有所削弱，倘若加之伴奏又寫得如層巒疊嶂，樂團的聲音失卻天然、過重過響的話，就勢必會令獨唱心餘力絀。伴奏要有個“度”，彭家鵬當然毫無疑問屬本能認知，君不見馮國棟演唱《鬥牛士之歌》的“鬥牛士啊，您要當心……”的那個主題時，彭家鵬就用其左手示意樂隊稍稍“收聲”。但如果伴奏改編者有“非份”之想，或指揮一不留神地興奮起來、激動起來，那可憐的獨唱，不聲嘶力竭或黯然失色才怪！

    就音樂會上半場而言，我反倒喜歡王曦獨唱威爾弟《弄臣》中的《親切的名字》，樂隊配器相對簡約通透，樂隊實際追隨時又用了心思，因此聽來似有晴空淨氣之感；另外，還有謝天獨唱普契尼《圖蘭朵》中的《今夜無人入睡》，也由於改編者和中樂團都並沒失之浮躁、急於事功，因此，謝天就得以力度提振光輝閃爍。是晚，謝天也許正在狀態，他在下半場獨唱普契尼《曼儂 · 萊斯庫》中的《從來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姑娘》時，也有着含蓄的欲言又止的低徊，那不只是供人遣情的。

    唱西洋歌劇選曲，倘若伴奏譜並非原創，有局限性十之八九，尤其改為中國民族樂器烘托時。但如果改編還算得體，樂團明白角色責任，歌唱家的能力實至名歸，局限性就能減少到最低限度。到那個時候，台上台下就不僅僅只是快樂；而能多了一個層次，那就是生發出具體而微的心靈震撼。

    翡冷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