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歲與陳小漢有段藝緣

    一九七八年早春的一個微風細雨夜，當時在香港演藝界紅到發紫的粵劇文武生文千歲，乘搭不蔽風雨的三輪車，來到西關珠璣巷的一間陋室，專程拜訪廣州粵劇團的文武生陳小漢。

    那時，在“文革”飽受災磨的陳小漢，多病纏身，直如“半條人命”，與西裝革履、生猛活躍的文千歲恰成鮮明對比，一榮一損，不問自知。B哥低問：“貴人何事登門夜訪？”對方應聲答道：“向B哥學嘢來了……”

    原來，年資相若的文陳二人，幼年在跟班學藝時即是老友，小漢父親陳醒章係當時的名伶，有時還是一個大班的擔大旗人物。對勤力苦學的文千歲十分疼愛，藝術上、生活上關心有加，視如子姪。B哥後來常說：“我同佢係玩泥沙長大嘅師兄弟、好兄弟……”

    睽隔三十年，文千歲一直惦念着音信未通的B哥，但他一直知道，B哥學藝靜心、細心，扇子功、翎子功等“於細微處”的功底最扎實。七十年代末，多數港人仍以“返鄉”為畏途，但文千歲卻輾轉打聽到B哥的住處，夤夜到訪。他講的“學嘢”，就是去學B哥的扇子功、翎子功等……

    “小樓一夜聽春雨”——兩個中年男人就一直挑燈憶舊，從“玩泥沙”講起，欲斷難斷。B哥以為對方只是客套，後來才知文千歲是“嚟眞”的，之後才眞的“以藝會友”。

    稍後，文更與夫人梁少芯等上廣州，與B哥等灌錄了一大批唱片行世。其中二人合作的平喉對唱《賈寶玉與柳湘蓮》，唱來特別默契，乃是因為曲中反映的正是兩個摯友間的兄弟情也。

    藝能界有身無長技而好為人師者，也有身懷長技而好求師者，文千歲是後者中的典型人物——他有乃叔、名伶黃千歲為啟蒙師。十三歲登台後，先後師事蕭甫雲、陳錦棠、梁醒波、黃滔。之前，他還拜過京劇藝人庭志、李少鵬等為師。成名之後，還向我在這裡紹介過的京劇名旦粉菊花遞上門生帖，虛心求教。

    更令人吃驚的是，他景仰廣州的高胡好手余其偉其人其藝，竟不計較余的年資比他低很多，眞心拜在門下，由拉高胡的弓法、指法學起。藝多不壓身，此之謂也。

    童　　　　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