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為正邪定分界

    ——談《三人行》

    “銀河映像”成立二十周年，最新作品《三人行》依然一貫過往特色，導演杜琪峰試煉出更概念化的敘事技巧，去蕪存菁，幕幕有戲。並將人性衝突、空間困獸鬥、宿命融匯在八十多分鐘的影像中，藝高人膽大。

    鍾漢良飾演中了槍的高智匪徒、古天樂飾演踩界探員、趙薇飾演盡責醫生，三人各有職責，各有正邪一面。劇本以模糊道德來寫人性衝突，並以醫生眼睛看待正邪對立事件，慢慢被牽涉入內，因此一開始用了不少篇幅描寫趙薇的盡心盡責，卻醫不好人，有的病人下半身癱瘓、有的手術失敗而長期昏迷，心裡盡是內疚。

    以此入手，無非寫出好人難做、有心未必成功，因此她明白世界滿是矛盾。這種前置鋪排，目的是讓她在中段違反醫生操守而協助古天樂企圖害死鍾漢良的心理變化，提供具可信性的基礎，也強化人無法絕對的正義與道德，正如古天樂以非法手段進行執法，一心殺死匪徒，難說對與錯。

    因此，何謂正、何謂邪，在片中得到有力的詮釋。然而劇本壓低荷里活式正邪對抗，並非放聲對罵，而是被困在不能說得清、更不能開槍對戰的醫院中，只能暗戰。“銀河映像”曾經拍過故事同樣只發生在醫院內的《辣手回春》，一齣單一空間的黑色喜劇，表面嘻嘻哈哈，實際在同一空間中寫盡百態人生，具有諷刺性。本片也是異曲同工，但人與人之間的矛盾更為繃緊，一眾主角在生與死之間徘徊、在職業道德與黑暗人性中穿梭，激發出強烈的戲劇張力。

    杜琪峰今次處理得很簡潔精煉，先以平常角度拍攝警與匪的拉鋸，並透過電視新聞聲、警員之間的寥寥對話，交代警賊雙方的敵對關係，再以雪球的戲劇鋪排形式，越滾越大，過程亦峰迴路轉，撥打神秘電話、拉幕盤問、用指模陷害對方、嘔血昏迷等情節，逐步提升緊張關係。人物設計也突出，鍾漢良是學識淵博的罪犯，懂得羅素哲學、心理學、香港政策，在敵對關係中佔了上方；古天樂表面雖然逮捕到罪犯，想他死卻不能即場殺死，於是在緊張情緒中來來回回，加上只為了救人的趙薇，三人的關係從對立慢慢變成複雜難分。

    戲名《三人行》，來自孔子名句：“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善與不善、改與不改，在現實社會中沒有絕對的分界，甚至模糊難分。影片寫的是人性，在一個滿載矛盾的社會裡，終會變得正邪混雜、黑白並存，從而引出生死問題，這就是銀河的招牌元素：宿命，這點留待改天再談。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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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