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動人的創造永遠下場一樣

    全身麻醉後，手術完醒來，感覺自己是條被劏過的魚，擱在攤檔上苟延殘喘、疼痛難當、動彈不得。而我終會好，牠們卻不會。為了快點好，我還每餐喝魚湯。

    “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在頂級掠食者的道德品格上，我簡直比“君子”更加偽善。除了從不進街市、不下廚、不殺生，進食時還刻意不去回想牠們原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弟弟入廚十來年，每天都在剖魚開蠔拆龍蝦，起初怕我不舒服不敢告知，而這真能全部算在屠宰業、烹調者身上？只要你有吃，你就有份為他們的殺業買單。

    上月初，花蓮縣政府核准太魯閣族感恩祭，狩獵五種保育類野生動物，當中包括穿山甲。人們爭相發起聯署，當地原住民卻驚訝不已：“這裡早就沒有穿山甲！我們的傳統本來就不抓！”好死不死，上月底，牠就被CITES列入“極危物種”，比熊貓要高兩個級。

    這樣一種人畜無害、簡單低調的溫和動物，由於“善打洞，披鱗甲”，就被無良商人成功包裝為“打通一切”的靈丹妙藥、辟邪產品，短短十年至少有一百萬隻被殘忍捕獵，從亞洲殺到非洲，現存的八個種類，無一倖免瀕臨滅絕。

    將牠們捧上天的是罪魁禍首；捕殺走私販賣的極之可恥；但你們知道嗎？最該背負這份罪孽的，是迷信這種爛玩意而跟風購買的愚昧群衆。

    對穿山甲沒興趣？膽汁用過嗎？魚翅吃過嗎？那隻被開腸破肚穿上鐵衣，插入鐵管抽取汁液的黑熊，一生須受劇痛無比的七千幾次酷刑；那條被割掉背鰭、胸鰭、尾鰭的鯊魚，還得被丟回海裡掙扎捱餓直至血流而盡，全因為有人買單。

    也沒有興趣？象牙呢？皮草呢？鵝肝呢？都沒有嗎？羽絨呢？你有挑選人道的製造商嗎？不然的話，那些浴血的白鵝，每年要繼續遭受五六次拔毛之苦，皮肉撕裂便以針線粗暴的縫合。

    只要有人喜歡並出得起錢，就算實際上毫無用處，也會有人永無止境的掠奪、掠奪、掠奪。

    哪怕手段何其瘋狂，哪怕過程何其殘酷，哪怕踩着多少屍體。

    註：文題取於王菀之歌曲《最好的》。

    孟   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