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君子者也
有些演奏,你會捨不得其走向終結,像在柏林愛樂五重奏低音提琴家雅努什·維契,鋪陳意大利作曲家波特西尼的為低音提琴及弦樂而寫的貝利尼《夢遊女》幻想曲時。
波特西尼首先是位傑出的低音提琴演奏家。意大利歌劇作曲家貝利尼的《諾爾瑪》,我們在第二十八屆音樂節欣賞過了,貝利尼歌劇《夢遊女》雖尙無緣在音樂節亮相,但其主題旋律的優秀,卻能在雅努什·維契的非凡演奏中充分感受。
那晩,柏林愛樂五重奏演罷一曲後,我很奇怪雅努什·維契獨自脫下西裝,原來,他要獨奏了,只見他拿着低音提琴慢慢向台中心走去,接着就耳聞從他手裡流淌的旋律了。在慢速度的段落時,雅努什·維契的表達婉致精微、溫潤深沉,他不動聲色地搖晃着彷彿抱着情侶輕盈起舞,狀態忘我;在快速度的段落時,雅努什·維契則常常自然地微伏身子,手指卻似隨心即興地在低把位、高把位讓人無法言表地飛快移動,音準令人驚訝地可靠,音色令人陶醉地絕妙。
這一切,眞不知道雅努什·維契是怎樣錘煉出來的。雅努什·維契終於向聽衆鞠躬了,他的鞠躬也獨具一格,很謙恭,彬彬有禮,但眼睛不大向被他弄得心動神馳的聽衆望去,卻把掌聲引向為他同樣作出非凡伴奏的四位同伴,繼而,他沉穩以對地退回,慢慢穿回西裝,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般的……
聽了有着自己的生存智慧、心靈養份的雅努什·維契的不張揚不媚俗卻高超精湛的演奏,我想起周敦頤之《愛蓮說》:“……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竊以為,雅努什·維契就乃花之君子者也。
筆者不敏,卻奢望有機會重逢雅努什·維契的高明,然而,像音樂節的其他音樂會一樣,許多一過去就過去,只能境遇情留,嗚呼!
(第三十屆澳門國際音樂節隨筆之五)
陳 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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