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對若爾丹
有智者言,對於完全沒有西洋音樂欣賞經驗的人,引其入門最適宜以浪漫派時期之作。我們看從首屆到第五屆國際音樂節任藝術總監的阿德里阿諾 · 若爾丹,他們安排的首屆音樂節的八場音樂會中,有七場着意於浪漫派作曲家的曲目,在第二屆九場音樂會中,同樣也有七場……這是若爾丹試圖以此提高當年欣賞水平尙要提高的澳門聽衆。但聽了若爾丹“緣聚黑白鍵”音樂會後,我又覺得,若爾丹本身就學有專精、窮究一生於浪漫派音樂。
就在“緣聚黑白鍵”音樂會,若爾丹率性而作、順勢而為的就大多是舒曼、貝多芬等浪漫派作曲家的作品,說明其信仰幾十載沒有偏離。
原來以為,若爾丹今年滿七十歲了,大抵不可能像一九九九年第十三屆闡釋拉威爾《d小調左手鋼琴協奏曲》那樣從容自若、得心應手。其實大錯特錯,若爾丹至今身心健朗。人們常以“爐火純青”來形容已入化境的演奏家,若爾丹應該也是已入化境的演奏家。若爾丹全場脫譜,細節記憶力超強,他超然物外地醄醉於自己的音樂世界,彈琴時或不假思索,舉重若輕;或含情脈脈,靜穆高貴。在鋼琴前,若爾丹幾乎正襟危坐,目光難得游移,但偶而也會有些幽默表現,似乎不經意的輕輕點頭、稍稍側臉,或閉着眼睛並露絲絲笑意……都能隨興地使音樂更有彈性、更有生氣。
舞台上的若爾丹,心境清明,有着古道熱腸。您會想到嗎?在不加掩藏地展呈葡國作曲家費爾南德斯的《前奏曲五首》後,在聽衆的熱烈掌聲中,若爾丹先後加奏了四首曲子,其中德彪西的《月光》,彈得唯美極了。有人聽了貝多芬《第十四鋼琴奏鳴曲》第一樂章時,說彷彿看見琉森湖的月光;而我聽若爾丹的《月光》,卻不其然地想到舊時西灣的天光海色。
沒見滂沱的海馬颱風,使“緣聚黑白鍵”音樂會改期,這一改非同小可,現代人生活節奏環環相扣,本來早就滿座的音樂會,卻因之流失聽衆多多。面對有些冷落的崗頂劇院,我甚感愧對若爾丹;不,是老天爺愧對若爾丹。
(第三十屆澳門國際音樂節隨筆十五)
陳 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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