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稅務改革大計

    特朗普一直侃侃其詞、標題觸目的所謂“龐大稅改計劃”，四月廿六日首次亮相時，竟由白宮派發全文不足250字，題為“美國歷史上最大幅度的個人和企業減稅方案”的“一頁”草案，瞬即被各方嘲笑內容空洞。話雖如此，在這“一頁”稅改草案中，仍可看出稅改目的四大要點，包括：一、刺激國內經濟增長和創造以百萬計的新增職位；二、簡化累贅的稅率和稅階；三、向美國家庭，特別是中／低等收入家庭，提供稅務優惠；四、將企業所得稅由全球最高的一群國家減至最低的一群。

    據美國行政管理和預算辦公室在一六年七月十六日計算的“2017年財政年度中期檢討”報告，美府一八年總財政收入預計高達3.632萬億（美元，下同），其中個人薪俸稅佔1.88萬億約佔總數一半。一般來說，薪俸稅是以漸進形式計算，即薪酬高的通常較薪酬低的需繳納較多稅款。以此推論，這方面的任何改革，必對美國聯邦稅務收入構成極大影響。

    薪俸稅減稅削稅階

    個人薪俸稅方面，特朗普提議由現在的7個稅階（即10%、15%、25%、28%、33%、35%，以及最高的39.6%）削減為10%、25%及35%的3個稅階，以及把標準個人免稅額由現在的4,050增至雙倍。建議中的稅改亦包括對有兒童和有長／幼需要供養的家庭提供稅務優惠、取消遺產稅和主要影響最富有納稅人的稅務寬免。

    特朗普的稅務改革被對手批抨為“劫貧濟富”。不容否認，取消遺產稅肯定是“濟富”措施，理由在於只有富人才有足夠價值的資產／物業需繳納遺產稅。同理，把現在正繳付最高薪俸稅(39.6%)的高收入群組，歸納在35%的稅階內，也只能同樣被視為“濟富”措施。如何把現有的7個稅階縮減為3個稅階自然重要，但稅階縮減後對不同納稅群組造成的影響，肯定更為重要。

    建議中的稅改，對現正繳付10%和25%薪俸稅的入群，並無影響，但現正繳付15%、28%和33%的群組，稅改後，究竟將需繳付較高或較低的薪俸稅？面對現今貧富差距正日益擴闊的社會現象，如果特朗普一心想致力“濟貧”，大可把現正繳付15%的群組歸納在10%的稅階內，並且將稅收部分的損失以“劫富”形式，由收入較高、現正繳付28%和33%的群組，歸納在35%的稅階內來承擔。

    稅務改革劫貧濟富

    反之，如果特朗普的意圖真的如被批評般“劫貧濟富”，他可囊括15%的群組來擴闊25%的稅階，甚或以“濟富”心態，把28%和33%較高收入的群組，同樣歸納到25%的稅階內。誠然，“劫貧濟富”的稅務改革，在政治上會否被美國社會或選民甘心接納，是特朗普必須面對、分析和不能忽視的問題。但必須明白的是，在任何形式的稅務改革中，最終肯定“有人歡喜有人愁”，必定有某些納稅群組受惠，有些群組則受損。特朗普的稅務改革最終會否如各界所抨擊是“劫貧濟富”，現階段無人知曉。

    在美國聯邦政府的稅務收益中，第二大的來源，總額高達1.2萬億，佔總稅務收益三分之一，是來自工資附加稅。工資附加稅涵蓋差不多所有受薪階級，稅額是以薪酬多少計算，徵收後用於支付社會保障、醫保和失業保險。一八年的年度預算顯示，社會保障需要8,780億、醫保2,680億、失業保險560億。根據法例，僱主和僱員均需各自分擔工資附加稅，但調研顯示，僱主一般將所需繳付的稅額，以較低工資形式，變相轉嫁至僱員身上。在工資附加稅這一項目上，特朗普提議的稅務改革可說是較平和，因稅率保持不變，故此，僱員只需繳納與目前相同數額的稅款。但特朗普提議取消佔工資3.8%、由僱主負責的“奧巴馬醫保稅”，從而減輕僱主負擔。若僱主有良心，自願把這省下來的款項或部分款項變回工資，則大部分僱員都會因而受惠，倘這樣亦可成為特朗普稅改另一“濟貧”之舉。

    建議利得稅減至15%

    接着要談的，是這次稅改引發多方關注的削減企業利得稅稅率建議。特朗普提議由現在的35%減至15%。若這建議一旦落實，美國將成為全球最低利得稅稅率的國家一員，較新加坡的17%、香港的16.5%還要低，但仍高於澳門（這一稅率最高稅階的12%）。據前述的美國“2017年財政年度中期檢討”報告，在現時的35%稅率下，利得稅稅收約有4,780億，若稅率降至15%，將會削減總額高達57%，導致美國聯邦政府稅務收入損失高達2,740億。值得注意的是，損失數目雖看似龐大，但利得稅稅收僅佔美國聯邦稅務收入總額13%。

    其次，在削減利得稅稅率的環節上，如果宏觀一點看，可察覺特朗普提議美國企業若把海外的資金回流，只徵收一次性稅收。誠然，現時與此建議相關的機制和實際稅率的細節尚未披露，但可揣測的是，建議的稅率必然低於現在的35%，否則便沒有任何吸引資金回流的誘因。當然，稅率可以一如利得稅般設在15%，但會否被視為變相獎勵美國企業在過去多年把資金存放在海外？有鑑於此，有理由相信稅率將會設在15-35%之間。美企究竟有多少資金存放在海外，目前並沒有任何確實數字，但一個通常被揣測的數字是約2.6萬億。

    另外，就算特朗普真的落實這吸引海外資金回流的稅改建議，相信美企亦不會把全部資金調回美國，原因在於這些企業並不單是為了避稅而在海外存放資金，它們還需要資金用作海外收購、為海外子公司的資本投資或營運資金等用途，甚或純粹作為與美元進行外匯對沖之用。

    料引部分資金回流

    不管怎樣，相信總有部分海外資金回流返國，與這些回流資金相關連的稅收亦可能十分可觀。假設只有前述總額達2.6萬元的一半海外資金回流美國，15%的一次性的稅收，已高達3,900億，款項總額足以彌補8成有多因削減企業利得稅一年的損失。這些回流資金將在美國國內被用作投資，投資收益亦會被徵收利得稅。

    根據標普500數字顯示，一七年三月卅一日的美國企業前四季投資收益，平均稅前利潤率約是10%，1.3萬億投資賺取年利率10%，相等稅前利潤1,300億，這利潤如被徵收15%的利得稅，將為美國聯邦政府帶來195億的“額外”稅收。為甚麼是“額外”，因這些利得稅是從回流返國後的海外資金，在美國國內投資賺取的利潤徵收而來的，這些海外資金在回流返國前，並不是打算用作在美國投資，因而投資賺取的稅前利潤，也從未準備在美國被徵收利得稅。

    還有的是，投資收益的利得稅與資金回流返國時的一次性稅收不同，因與投資有關的利得稅是每年計算，亦即是重複性的。另外，並非所有回流的海外資金都被用作投資，部分企業可能選擇純粹將資金存放在美國國內，亦可能選擇以購買美國國債方式存放，賺取1.2%的年利率。對比前述的利得稅，這些選擇對稅收的影響當然不如前者，但至少也發揮支撐美元和美國債券市場的作用。

    狂人政績尚待觀察

    特朗普接任後的表現並不突出，有媒體甚至形容他為“狂人”，但他的“狂”，可能只是指特朗普缺乏一般執政者的圓滑，常有出人意表的思維模式。特朗普是一個非常成功的生意人，從接近破產邊緣迅速翻身，更創立龐大生意網絡和企業，表現出其與眾不同的生意頭腦和手腕。

    至於他作為美國總統的政績，和作為一個政治家的表現，此時此刻妄下評語，言之尚早。

    特朗普吹噓的“美國歷史上最大幅度的個人和企業減稅方案”，會否通過美國國會的審核和批閱，仍是未知之數。但不管稅改對美國經濟的實質影響，只要這稅改在沒有太大原則性的修訂下，獲得美國國會通過，已可算是他任內成果。故無論他的稅改能否順利通過，在上任短短時間內已推翻上一任總統奧巴馬艱苦經營八年才取得的成果，包括泛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係協議(TPP)、奧巴馬醫保、和巴黎（氣候）協定等，已大可成為特朗普作為美國總統的驕人成就。

    鍾立雄暨經濟研究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