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與愛的對稱結構

    ——續談《十誡》

    《十誡》裡的十個故事中，生死、感情是兩大主題，各有不同的深度與延伸，奇斯洛夫斯基普遍拍出悲沉無奈的格局，從第一誡的死亡開始，到第十誡的輕快收筆，中間穿插着恩怨愛恨、七情六慾、生死命運，整體內涵豐富、層次分明，雖說電視片，但水平遠遠勝過許多大導好戲。

    奇氏把第一誡拍出濃烈的死亡氣息，影像深沉；第二誡具有強烈的人性掙扎感；第三誡有點史高西斯《三更夜半》的夜遊影子；第四誡是感情超越倫理的故事；第五及第六誡最出色；第七誡難得地鑽入身份與親情的牽引；第八誡將視野帶到沉重的歷史屠殺；第九誡頗有希治閣懸疑片的味道；第十誡是睿智的兄弟情。

    第五、六誡曾拍成電影版，震驚世界，讓世界影壇開始注意奇氏。兩誡皆是一個對稱的結構，但形式與主題迥異。第五誡是一個少年殺人犯的故事，奇氏先簡潔地描繪少年無所事事，再細緻地拍攝其殺人經過，這是奇氏作品中極度罕見；結尾，少年被判死刑，執行死刑的過程也鉅細無遺。前後對比，猶如畫上等號，少年殺人，法律殺人，實際無異，一樣驚心動魄。《殺誡》的畫面呈現深暗的黃綠色，瀰漫着苦無出路的社會氛圍，是奇氏對當時波蘭社會的一種控訴。

    第六誡是郵局少男的暗戀故事，他每晚用望遠鏡偷望對面大廈的女畫家，後來表白了，卻換來傷害。前半段是男偷望女，下半段則女偷望男，同樣是偷望行為，但前段是從男性角度出發，是一種純真的暗戀，下段是從女性視點，是內疚的感情，兩段構成了對稱的結構。此誡展現對純真感情消逝的無奈，“我愛你，不為擁吻，不為上床，只是愛你、見你”，那是純真的愛情，卻換來女方俗世的鄙視。少男受傷了，不再去愛，不再偷望，再沒有純真了。《情誡》控訴現今的俗世俗情，磨去純真純情。

    《十誡》上至宗教哲學，下至世俗人性，交織着人世間的種種抉擇與苦難，筆觸簡潔入微，是極高水準的電視片。《十誡》之後，波蘭共黨政府垮台，東、西歐開始交流，奇氏被法國片商邀請拍攝《兩生花》及《藍白紅三部曲》，後於一九九六年三月十三日撒手人寰，遺作繼續讓世人思考。（五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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