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

    慢性肺結核病可以拖很多年，但是長期患病後，身體衰弱，到了晚期可能會咯血、發高燒，併發其他病症。林黛玉最後因為肺結核病咳血而死。再舉一例，陳果夫（著名長壽翁陳立夫的兄長）二十歲時患肺結核，歷時四十年，到一九五一年六十歲時咳血身亡。第二年世界上就有了殺滅結核桿菌的特效藥異煙肼，假如他熬多一年……

    一般咳幾口血不會死的，但我曾經氣管動脈破裂大出血，幾乎送命。我六歲開始得肺結核病，時好時壞，病情好一點就會去學校上課。二十歲時我還只是高二學生，有一天突然咳血，學校立刻送我去附近的第二勞工醫院，我平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喉嚨湧出鮮血流經一塊橡膠布，再滴進旁邊的鐵桶，發出叮叮咚咚的恐怖聲響。急診室敲響了掛在門口的大銅鐘（警鐘）呼喚院長，胖胖的院長走到我面前說：沒事！我年輕時比你吐得更厲害，一面輕聲吩咐注射嗎啡。

    那時候中國剛實行勞保制，工人免費就醫，各醫院病床擠滿。急診室工作人員打電話聯繫多家醫院找病床，結果在南市區一家很小的家庭式醫院找到一張病床。救護車送我到這家醫院，女院長來到面前安慰我，此時突然從我嘴裡噴出大量黑色血液，太突然，院長來不及退後，白大褂都是黑色的瘀血。此時院長的第一反應：不是肺出血，是胃出血。經過再次分析診斷：氣管出血量大，部分從口中吐出，另外一些流入食道進入胃裡，現在反胃將黑色瘀血噴了出來。

    很快就併發出血性肺炎和出血性高燒，為保護腦子，頭上壓了冰袋；為止血，左胸下壓一個冰袋；胃痛怕冷，腹部壓了暖水袋。注射止血藥、退燒藥和消炎藥；曾考慮用輸血止血的辦法，但是當時的我已經非常衰弱，輸血可能會引起反應而惡化病情。連續幾天早晨都會吐出幾口黑色血塊，這是氣管裡當時沒有咳出來的瘀血。因為嗎啡的作用減慢心跳和血液循環、麻醉氣管和喉嚨，可是當時血管並沒有癒合，繼續出血淤積在氣管裡，這是很危險的，可能會發生窒息性死亡。一般肺部咳血，不能使用嗎啡，除非情況特別危急。那幾天我的多位公公婆婆、叔伯姑姐都到醫院來了，這是來見我最後一面……

    醫生建議使用最新的特效藥雷米封（異煙肼），但是內地買不到。我母親設法從海關沒收物資倉庫中買到幾瓶雷米封，救了我一命，從此肺結核病痊癒。我的命數高，比林黛玉、陳果夫高出一條命。

    特效藥發明後，肺結核病已少見，像我這般九死一生的危情更少見，但是世界上結核病依然存在。面對疾病和瘟疫，我們應該重視個人衛生，戴口罩可以有效防止新冠瘟疫和各種呼吸道疾病。

    （肺結核病 · 二之二）

    殷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