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都宣稱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提供了證據，證明現代貨幣理論（Modern Monetary Theory）是政府向前發展的唯一路徑。

現代貨幣理論認為，政府可以將任意數額的金錢花在任何想達成的目標上，直到實現充分就業為止，而且還不必擔憂融資問題，因為中央銀行將通過直接印鈔來提供資金，無需政府支付成本。

奧特瑪律．伊辛

曾任歐洲中央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兼董事會成員，現為法蘭克福大學經濟研究中心主任。Copyright：Project Syndicate, 2020.

鑒於這一經濟思維核心概念的非原創性（和平庸性），這種對經濟思想的貢獻是否值得被稱之為一項新「理論」是值得商榷的。實際上，有關政府支出的想法可以追溯到1940年代經濟學家阿巴．P．勒納（Abba P. Lerner）的「功能性融資」概念，現代貨幣理論只是增添了聯邦就業保障而已。

現代貨幣理論遭各派批評

於幾年前出版的第一批現代貨幣理論出版物，遭到了各政治流派經濟學家的近乎一致批評。儘管如此，有關現代貨幣理論的辯論仍在繼續，主要是因為它已被英國工党前領導人傑瑞米．科賓和美國參議員伯尼．桑德斯等政治人物所選中。

在2015至2016和2019至2020的民主黨初選期間，桑德斯請到了現代貨幣理論學者斯蒂芬妮．凱爾頓做顧問。桑德斯在最近那段時期的競選活動中，將現代貨幣理論置於其經濟政策方略的核心，以確保它能在民主黨左派中獲得更廣泛的支持，而拜登會否採納該理論的核心思想還有待觀察。

無論如何，全世界的左派人士將繼續著迷於現代貨幣理論，因為他們堅信該理論才是實現一連串公共專案以促進就業、保護環境，推動社會正義等事務的關鍵。聯邦就業保障計劃的提案，就承諾會提供充分就業，以及服務於有用公共目的且支付充足工資的工作。

暫時的天堂

如果可以無限且無成本地為政府開支籌集資金，那麼不管誰當權都儼然住在流著奶和蜜的應許之地。但這只是一個暫時的天堂，因政府的大舉消費，將不可避免地推高通脹，這時機會之窗將被關閉，民眾則因失業率上升和實際工資增長疲軟而不得不為此埋單。

有鑑於此，現代貨幣理論建議政府在必要時增加稅收，以此吸收足量流通資金以避免通貨膨脹。試想一下：以往對政府支出沒有任何財務限制，但如今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的限制，必須提高稅收以收回流通在外的多餘資金！很難想像有什麼民主政治理念要比現代貨幣理論所暗示的更為幼稚了。

即使能在政治上奏效，各類嚴重問題卻依然存在。比如究竟應該在通脹率到達哪個位時開始加稅回收資金？那些已獲批但仍在籌備中的公共項目該怎麼辦？政策制定者應該如何考慮可能已被計入工資，利率和眾多協議中的通脹預期？

經驗表明一旦通脹進程啟動，只有付出相當大的宏觀經濟代價，尤其是在失業率上升方面，才有可能讓它停止下來。

理論站不住腳

當然，現代貨幣理論的擁護者指出，任何能以本國貨幣償還債務的國家都不會破產，因為它可以無限制地創造貨幣，這在技術上講是正確的。但在這種情況下，外國投資者仍願意以這種貨幣進行投資的想法是站不住腳的。到某個時候外國資本將實際上被拒之門外，並因此對私人企業融資產生嚴重影響。

正如許多研究表明那樣，中央銀行的獨立程度越高，一個國家的通脹率就越低。然而現代貨幣理論卻撤銷中央銀行對印鈔機的控制權，並將這種權力移交給政府。歷史表明那些正常規則會在緊急情況下被叫停，而現代貨幣理論則是一種可能催生這種混亂的手段。

從央行手上奪回印鈔權

在當今近零（甚至負）利率以及央行大量採購政府債券的大環境中，我們見證了朝著現代貨幣理論方向邁進的步伐。如果政府可以，依賴央行採購無限量政府債券來遏制利率上升，那麼它們實際上已經從央行手中奪回了印鈔權。

原則上，一家獨立的央行有權通過減少甚至停止購買政府債券來隨時終止這一過程，但此舉會面臨巨大的政治壓力。一旦央行最終在事實上被置於現代貨幣理論宣導者所渴求的位置，它能否重奪控制權也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