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級領導境界   以德服人

    儒家經典《孟子，公孫丑章句上（三）》曾探討不同風格的統治方式“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孟子，婁離下》提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人，然後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大意是說，靠武力令人服從，不是真心服從，只是力量不足（反抗）；靠道德與良善使人服從，是心裡高興而真心服從。

    運用在現代企業與組織管理時，同樣反映上述道理，領導的“德才力”也有不同層次。所謂“服人者，以德服為上，才服為中，力服為下”。雖然品德、才能、權力都可讓人服從，但效果不同。

    以德服人為上

    最好的作法是以德服人，就是以崇高的品德贏得部屬真心崇敬，讓部屬員工心甘情願跟着幹。這種情況下，部屬對領導的服從，因為是發自內心，有機會塑造上下一心的團結企業文化。企業能有這樣的領導和文化，通常都被認為“幸福企業”。

    例子一：被日本譽為經營之聖的稻盛和夫，一九五九年創立京都陶瓷股份有限公司（現京瓷），歷經總經理、董事長之職。一九八四年創立第二電電（現KDDI），擔任董事長。二○一○年擔任日本航空公司會長，歷經董事長一職。他帶領企業成長、三家企業曾名列日本百大。稻盛和夫在其自傳《人生的真義》中談到，企業經營的指標，是“為人的正道”及“貫徹利他精神”。“企業要永續經營，唯有以德服人一途。”他還提到選拔企業接班人的問題，“一個人就算擁有再傲人的聰明才智，只要露出為了自己的野心，就要對其敬而遠之；一個人就算有點駑鈍，只要個性謙卑勤勉，就是值得推崇的人選……我推崇的，既不是頭腦清晰的人才，也不是知識豐富的秀才，而是具有善良美好人性和道德的人”。

    例子二：年過九十歲的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有其獨特領導風格。早在一九九五年，他親自寫下寫台積電企業經營理念，以Integrity（正直的品德）為十個經營理念之首。強調“誠信正直”，並堅持“說真話、不誇張、不作秀，對客戶不輕易承諾，一旦作出承諾，必定不計代價，全力以赴”。甚至表示做生意要以德服人，“寧使天下人負我，不使我負天下人”。

    以才服人次之

    其次的方法，是以才服人，就是領導憑藉自己的業務能力，取得良好表現，贏得部屬敬佩。雖然有時品德未必可接受，如作風簡單粗暴，只關心部屬業績，常常周末給部屬無理加班，絲毫不關心部屬心裡感受，雖則部屬口服，但心裡未必舒服。在資本主義的商業社會，許多企業的領導和管理者都在這個層次。

    例子一：蘋果公司前執行長賈伯斯，是個很受爭議的領導。一方面他才華洋溢，設計理念出眾，充滿願景，帶領蘋果成為全球領先企業。在二○一○年，美國企業員工評論網站調查顯示蘋果員工對賈伯斯的支持率是98%，居全美科技產業第一。但另一方面，他也有許多負面評價。在其自傳電影中，不少人批評他容易情緒化又難相處，如果看到工程師生產的東西跟他設計理念有落差，會毫不客氣地以輕蔑甚至侮辱的言詞，抨擊與責難他不鍾意的作品。許多蘋果工程師認為，在賈伯斯的團隊工作，壓力很大但並不快樂。雖然賈伯斯是個“非常討人厭的天才”，但還是願意在蘋果工作。

    例子二：被公認為美國職業籃球史上最偉大的球員邁克爾喬丹，生涯歷經外遇、賭博、說謊成性、對隊友施暴等負面新聞，個人道德十分低下。公牛隊與巫師隊的隊友在紀錄片《最後一舞》中批評他好勝心太強，愛講傷人的話，沒有同理心，私下很討厭他，一點不享受與他一起打球，還暗示他是毒瘤和球霸。但不能否認的是，喬丹輝煌成績無數，是籃球界空前絕後的強者，人格特質確實不及格，但是個人球技超群，從帶領球隊獲勝的角度來說，這也是標準“以才服人”例子。

    以力服人殿後

    以力服人屬於最末位，也就是領導的品德和能力都未必到位，純粹只是運用權力指揮部屬，強迫下屬服從命令。如果部屬表達其他意見，就運用權力懲罰或強迫對方服從。這樣的領導也不少見，經常導致企業內部士氣低落，有較強負面氣氛。

    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風行草偃，領導的風格會影響企業的走向和文化。如果領導以德服人，企業便有機會以德行於世，做正確的事；若領導只知以才或以力服人，那企業或許一時可取得成功，但很難讓人真心尊敬。

    晉代傅玄《太子少傅箴》提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領導的風格就像那滴墨水，會讓團隊染上他的顏色。領導者的特質也會改變企業的文化和風格。以德服人的境界很高、難度很大，但仍是值得追求的典範。因為成就偉大從來都不簡單，瞄準月亮，至少能射中老鷹。但一開始就瞄準老鷹，可能只能射中小鳥。

    澳門大學工商管理學院教授  劉丁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