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總部經濟  帶動澳門產業適度多元

    總部經濟(Headquarter Economy)的基本原理，可追溯到英國經濟學家馬歇爾的外部性理論和美國社會學家伯吉斯的同心圓模型。總部經濟的定義則由中國學者趙弘最早提出且被廣泛引用：“指某區域由於特有的資源優勢吸引企業將總部在該區域集群佈局，將生產製造基地佈局在具有比較優勢的其他地區，而使企業價值鏈與區域資源實現最優空間耦合，並通過‘總部——製造’功能鏈條輻射帶動生產製造基地所在區域發展，由此實現不同區域分工協作、資源優化配置的一種經濟形態。”

    總部經濟是隨着經濟全球化、資訊化、國際化所衍生的經濟現象。經濟全球化加速推進國際市場的相互開放，越來越多的企業開拓跨國市場，在此過程中需構建一個統一指揮、統一開發、統一服務的企業運作平台，以實現跨國集團全球利潤最大化的目的。伴隨着跨國公司總部的遷入，世界一些城市的總部經濟迅速發展，美國紐約、英國倫敦、日本東京、新加坡、中國香港等成為跨國企業總部的集中地，並輻射帶動當地經濟和產業多元發展。在中國內地，上海和深圳等地在改革開放幾十年經濟與社會快速發展，也和積極拓展區域性總部密切相關。

    現屆特區政府多次表示，透過招商引資、發展總部經濟以推動澳門經濟適度多元發展。澳門雖然在人才儲備、土地資源等客觀條件上受制約，但隨着特區政府優化人才政策，加之新城填海區及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深合區”）建設不斷深化，將為澳門提供嶄新的商業空間，能滿足發展總部經濟所需的大部分條件。當今世界正處於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在新形勢下，澳門要抓住國家賦予“一中心、一平台、一基地”的定位，把握好作為國家“國內國際雙循環”交匯點的機遇，積極優化本地營商環境及各項軟硬體配套，增強對內外資的吸引力，結合深合區的政策優勢並以大灣區為腹地，深度整合兩地資源稟賦，實現優勢互補，積極內聯外拓，以發展總部經濟為重要抓手，推動經濟適度多元發展。

    總部經濟是澳門融入國家發展大局、對接大灣區建設的一個重要方向，也是經濟適度多元可持續發展的必然要求。澳門作為擁有“一國兩制”制度優勢的國際化城市，區域位置優越，營商環境自由，具有區域性商貿平台的聯繫功能，在發展總部經濟上具備一系列優勢條件。然而，儘管特區政府近年在招商引資上做了不少工作，受制於多方面因素，澳門總部經濟的發展成效仍不明顯，國際跨國企業總部集群尚未形成，對多元產業的帶動不足，與真正的總部經濟發展目標存在不少差距。雖然如此，國家經濟長期向好的趨勢沒有改變，內地經濟持續增長，中央對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支持政策陸續出台，深合區開發建設得到中央和粵澳兩地政府的高度重視，澳門各界推動經濟多元的決心與意念更加堅定。因此，澳門迎來了發展總部經濟的戰略機遇期。

    過去三年，受到新冠疫情衝擊，澳門旅遊經濟出現斷崖式下跌，並波及各行各業，充分暴露澳門長期存在經濟結構單一的問題，即使是培育多年的會展和文創等產業未能在疫情中起到分散風險的作用。澳門必須痛定思痛，創新思維，調整優化經濟適度多元的發展策略。總部經濟能形成大型企業的產業集群，發揮產業乘數及消費帶動等效應，與一連串服務業密切聯動，為專業人才提供就業空間，帶動多元經濟產值的提升，值得澳門作為疫後經濟復甦、構建多元產業結構、提升城市功能的重要戰略選項。

    總部經濟也是深化中葡平台建設的重要環節之一。多年來，澳門一直努力打造中葡商貿平台，致力發展平台經濟，吸引內地和葡語國家來澳設立地區總部，助力內地企業“走出去”和外國企業“引進來”。然而，相對零散、力度不足的招商引資政策，無法吸引內地大企業以及葡語國家等境外企業來澳拓展集聚，中葡平台總部經濟至今未成氣候。從長遠上看，總部經濟無疑是中葡平台深入建設的重要助力，其發展潛力不容忽視。未來有必要加大力度發展中葡平台總部經濟，為內地和葡語系國家及其周邊市場的互聯互通提供支撐，從而帶動相關行業發展，夯實中葡經貿合作平台的基礎。

    認清機遇僅是第一步，政府牽頭發展才是更為關鍵的一步。良好的政策環境是總部經濟得以發展的重要保證。特區政府應以有利於總部經濟發展為原則，增加市場的開放度，維護市場秩序並加強監管，促進總部經濟的發展。當下，海內外各地政府都競相出台吸引企業總部落戶的鼓勵政策，以搶佔總部經濟的龐大市場。在內地，各省市及其屬下的地區，如北京、上海、廣州、深圳、蘇州、佛山、天津濱海新區、重慶兩江新區、廣州南沙、珠海橫琴等，先後出台了促進總部經濟發展的指導意見、實施方案或具體政策措施。但澳門在這方面則顯得比較保守，在制訂發展政策上明顯落後於周邊地區。如不及時作出長遠、全盤的部署，很可能會錯失發展的最佳時機。

    特區政府近年在招商引資方面做了不少工作，期望吸引外來優質企業在澳拓展業務，助力澳門產業適度多元發展。主要策略包括：加強會展活動與招商引資工作的聯動性；加強聯動專業機構、行業協會在商務的市場（客戶）網絡；配合深合區建設的推進，加強澳門與深合區的聯合招商與聯合發展；進一步優化投資者服務以及推出稅務優惠等。澳門貿易投資促進局作為負責促進對外貿易、招商引資等工作的職能部門，為協助投資者在澳落實項目的過程中提供全方位的支援和服務，透過“一站式”投資服務從事前階段起着手，主動對接並協助投資者開展在澳投資計劃，在項目投入運作後，專責人員會定期跟進和了解項目運作情況，並會因應投資者需求，進行商業配對，助境內外投資者拓展商機，着力促成外來投資與澳門企業的商務合作。線上服務方面，特區政府二○二一年推出“投資E道”的線上平台，讓投資者隨時隨地獲取澳門、琴澳深合區、粵港澳大灣區內地城市以至葡語國家重點城市的營商資訊。總的來說，這一系列措施已初見成效。以金融、科技和大健康等新興產業為例，目前多家來自內地的大型金融機構已在澳門開展營運，華為、商湯等知名科技企業已落戶澳門，世界 500強企業的廣藥集團，已與二○二一年在澳門成立了廣藥國際（澳門）青洲製藥廠，南粵大健康製造廠等項目亦相繼落戶並陸續開展中成藥、大健康產品生產。

    當前，澳門發展總部經濟主要面對以下問題：一是中央商務區(CBD)有待發展。澳門土地資源和辦公樓相對缺乏，尤其是缺少高級和新建的辦公樓。現時澳門的用地發展模式大多為商住混合的情況，商業零售網點常設於住宅裙樓或地面層，獨棟的商業寫字樓較少，且主要位於澳門半島新馬路、南灣、新口岸一帶，大部分為樓齡20年以上的老舊辦公樓，現有城區能提供的商業土地已十分有限，且分佈零碎，難以整合發展，只能等待新城填海區土地。

    二是本地人力資源不足。由於澳門的人口總量相對較少，因此單靠本地無法支撐大型企業和未來產業生態的發展需求。香港及大灣區各市近年不斷推出多元化的優惠政策，透過提供各項資金獎勵、生活及住房補貼、家屬落戶支援等，吸引高端專業人才落戶發展。目前澳門社會對外來勞動力取態相對保守，甚至存在抵觸情緒。澳門亦缺少如“企業家簽證”的制度，外來投資者合法在澳門開設公司後，仍被視為外地僱員，難以合法身份在澳門工作。亦沒有便利外地留學生畢業後留澳就業的相關政策。

    三是政策支持力度不夠。以科技創新產業的發展為例，香港特區政府設有創科創投基金、科技企業投資基金以及數碼港投資創業基金等較具規模的科創投資基金，以政府資金結合市場資本的方式，透過市場化運作共同投資香港的科創項目，培育高素質具潛力的科技初創公司。目前澳門政府方面及市場上都缺乏具規模的科技創新基金，難以滿足科創企業及項目的融資需求，亦難以吸引外地優質企業來澳發展。四是澳門與深合區之間生產要素跨境流動仍受限。深合區無疑能夠為澳門總部經濟發展拓闊空間，也能為名優企業落戶澳門創造誘因。然而，澳門和深合區分屬不同關稅區，資金、技術、設備、人才等各類要素難以實現跨境自由流動，在經濟制度、法律體系、行政體系、治理理念和執行能力等方面均存在較大差異，兩地協同發展總部經濟還面臨許多障礙，需要長時間磨合。

    澳門發展總部經濟必將面對鄰近的香港、深圳及廣州強有力和直接競爭，如何清晰定位，實現錯位發展是首要問題。根據澳門“一中心、一平台、一基地”的發展定位，以及國家及粵港澳大灣區給予澳門的分工和角色，澳門總部經濟可確立以下的發展目標：一是葡語國家商貿業務總部，包括葡語國家企業在澳門成立中國業務總部以及內地企業在澳門成立葡語國家業務總部。二是世界華商企業總部。澳門是華僑華人聚居地之一，擁有眾多歸僑僑眷和成就卓越的華商僑商，憑藉其區位優勢和歷史人脈，吸引全球華商在澳門設立企業總部，作為回鄉投資及經營事業最佳的橋樑和重要的後勤服務基地。三是粵港澳大灣區企業總部。通過粵港澳緊密協作，吸引外國先進製造業、高新技術產業和現代服務業企業在大灣區設置區域總部。另一方面，依託澳門海外商業網絡和海外運營經驗的優勢，吸引大灣區級內地大企業在澳門設立企業境外總部，攜手開拓國際市場。四是打造澳門——深合區雙總部模式，鼓勵企業充分利用深合區獨特優勢，在澳門設立境外總部，在深合區設立境內總部，戰略決策、投融資、市場行銷以及一部分研發等職能放在澳門，採購、生產及一部分研發放在深合區或內地其他地區。在產業選擇上圍繞“一中心”定位及四大重點產業。

    參考外地經驗，發展總部經濟一般需具有如下五個條件：一是區域擁有高素質的人力資源和科研教育資源，企業總部能以較低的成本進行知識密集性價值活動的創造，提高城市的人力素質；二是區域要有良好的區位優勢和良好的交通運輸網絡設施，便利的交通運輸，完善的交通網絡體系，是決定總部區位選擇的重要因素；三是區域必須具有便捷的資訊獲取以及良好地同異地溝通的資訊通道，降低企業總部與製造加工基地分離導致的空間成本；四是區域必須具備良好高效的法律制度環境，具有多元的文化氛圍，使城市的綜合營運成本最佳；五是區域應逐步形成圍繞總部服務的專業化服務支撐體系，覆蓋金融、保險、會展、商貿、航運、物流、旅遊、法律、教育培訓、中介諮詢等諸多領域。

    就澳門發展總部經濟，我們提出以下具體建議：

    一、堅持國家利益至上、澳門利益優先的原則，成立總部經濟發展委員會，架構編制由公職人員、民間人士和專家學者組成，統籌特區總部經濟建設事務，分析預測全球和大灣區最新發展態勢，為研判形勢、把握大局和科學決策提供詳實可靠的依據和智力支撐。

    二、從推動科學決策、民主決策、依法決策，推進特區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增強本地區軟實力和城市競爭力的全球視野戰略高度，把發展總部經濟作為特區政府一項重大而緊迫的施政任務，並積極貫徹落實。

    三、集聚力量，精準發力，高效推動總部經濟建設與發展。組織專家學者和各方力量，制訂《澳門建設總部經濟中長期規劃》，科學規劃總部經濟聚集區的空間佈局、產業選擇、功能定位及商務配套；積極培育總部經濟發展所需的軟環境，吸引跨國企業總部進駐。

    四、借鑒國際國內先進經驗，結合澳門實際，持續同國際標準和慣例接軌，營造公平、公正的營商環境。尤其在商業法律、法規領域，應充分利用自身優勢，借鑒各地成功經驗，創新總部經濟的行業准入、企業治理結構、股權收益方案、收入制度、法律制度、人才使用、資金融通等措施，出台一系列具有澳門特色且有利於總部經濟集聚發展的商業法規。

    五、突出總部經濟集聚的國際化、高端化，建設多語種、跨文化、包容、開放、具活力和現代特質的“總部經濟集聚區”，彰顯澳門特色和國際性品位，培育聚焦產業、開放多元的國際總部經濟群落，打造企業總部國際化新形象。

    六、堅持高質量科學發展理念，積極宣傳澳門發展總部經濟的優勢及優惠政策措施。主動招商，與四大新興產業龍頭企業或有投資意向的境內外總部企業深入溝通，切實回應其所關心的發展問題。在招商引資上釋出最大誠意，優化營商投資環境。提高服務意識，健全扶持體系。就總部企業認定、總部企業獎勵等作具前瞻性的規劃措施，對優質經營且作出突出貢獻的企業總部經營者給予一定的資金獎勵和宣傳推廣。因地制宜地為跨國公司高管、職員及其家屬的生活、工作、入學、醫療等制定系列優惠政策，增強融入感和參與感，完善總部經濟建設相配套的後勤保障機制。

    澳門總部經濟迎來了新的機遇期，把握時代機遇的關鍵是認清和利用好自身優勢，克服和改善長期存在的問題。特區政府要按照總部經濟發展規律的要求，部署整套推動計劃，有步驟地出台各種支持政策，並結合深合區的空間、資源和政策等優勢，通過大力發展總部經濟，加快疫後經濟復甦，助力澳門長遠可持續發展。

    澳門創新發展研究會課題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