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越老越可愛

    我多次在小文中稱名編劇家陳冠卿善寫文人雅曲，《夢斷香銷四十年》等力作幾近完美。但或許鮮為人知的是：卿叔還有另一副筆墨：善寫俗詞俚句，乃至諧曲。一向自高崖岸的名編劇家何建靑曾多次撰文一挑卿叔的刺，例如說《夢斷香銷》春言秋景，離行離列，卻獨讚卿叔的俗詞俚句。

    例如，陳在《碧海狂僧》的主題曲中有句道：“咪話僧人娶婦不應該，我頭髮依然頂上蓋；咪話年齡相差十數載，我話老婆越老越可愛；姐你有靑春，有熱情，八十唔嫁我也當你是小孩……我一腳踢開佛如來”；“姐呀，你飛天我也飛天，你跳海我也跳海……”何建靑在讚好讚妙之餘，由衷地說：“也只有陳冠卿才能有如此這般瘋狂的警句……尤其是老婆越老越可愛和你跳海我也跳海等句，如果由其他開戲師爺炮製，斷斷冇咁狂態畢呈！”

    木訥寡言的陳冠卿，“腹有詩書氣自華”，詞曲（尤其是主題曲）中每每好語如珠，即使駢四驪六，也不單求形式美，而力圖賦予豐富的內涵，耐人咀嚼！這個集中體現在他年近花甲時原創的《夢斷香銷四十年》，巧妙地融陸游的原詞入自己的曲中，如“紅酥手，黃滕酒，淚濕鮫綃人何在？桃花落，閑池閣，依然春去又春來”等，粵劇詞曲與詩人原詞“混搭”在一起，不露斧鑿痕跡，顯示了不薄的古詩文功力。一部長劇，多場戲都成了可以獨立演唱的社團傳唱熱門曲，幾可稱空前絕後，坊間甚至有“未演過夢斷香銷的生角，不算眞正的文武生。”可見其影響之大！但他卻又能寫出“老婆越老越可愛”這樣奇兀的俗詞，更顯其筆墨多元的可貴。

    卿叔的俗詞並非為了攞噱頭，而是出於刻劃人物的需要。五十年代，他為陳笑風寫過一部《楊二舍化緣》，寫玩世不恭的一名才子“被逼”出家化緣，卿叔在主題曲中寫道：“四方善士聽見唔聽見，你想求長命抑或做神仙。上天唔使擔梯上，快嚟我處結吓善緣……”幾句調皮俚語，人物倍見鮮活。五十年代，他為名丑陸雲飛寫過一首單支諧曲，寫貌醜的土豪向美女求親，派英俊的表弟代相睇，他焦急等待訊息，曲名《顏老大娶妻》，全曲用諧謔的小曲聯綴：“心裡悶夾煩，心裡悶夾煩”；“我夠開心乜都懶，只要備辦花轎，又辦燒豬，食都懶”；“吹起啲打，一行個轟轟撑，敲行喳督撑”；“呢次燈籠掛起要除番，擺開幾十圍檯，畀邊個飮？”……句句有“骨”，句句好笑，流行廣遠，人們卻多不知這竟是出自慣寫綺麗詞語的卿叔之手。行內人稱，建國後幾十年來的原劇粵曲諧曲，《顏老大》係獨一無二的冠軍之作。

    童　　　　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