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藝人》解畫擺烏龍

    月前，鄰埠某刋物發表了紅線女“親筆或親述”的自傳(一九二七到一九五六)的部分章節。這部自傳坊間流傳不很廣，中有不少鮮為人知的史料，値得一讀。其中，傳主稱幼年學着鬼馬歌后張月兒的《一代藝人》而愛上粵曲，最後走上做大戲一途。接着，我又看到當地某刋物有強作解人的作者，以毫不猶豫的口氣稱：“《一代藝人》係當年追悼小明星去世的輓曲中的一首，與《星殞五羊城》、《藝海星沉》等一起傳世……”

    文風浮躁，自以為是，望文生義係時下文字界(不是文學)的一大“特色”。將“一代藝人”說成是小明星是一個典型——《一代藝人》一曲，確乎是悼念明星藝人之作，但這個藝人不是曲藝界的名角，而是電影名伶阮玲玉！後者的成名、謝世都比前者早了許多年。由是觀之，上引那位強作解人者極有可能不但連張月兒的曲沒有聽過，甚至連打開“粵曲大全”之類的坊間唱本，瀏覽一下《一代藝人》曲文的工夫也捨不得花，即“扮晒權威”妄下斷語，鬧出這“哭錯死人”的使人噴飯的天大笑話來！因為他閣下只知道小明星去世時，後人有過一大批追悼緬懷的曲目，不知道這類曲目中，之前還有一首是悼念電影明星的，唱者卻又非影業界中人。

    《一代藝人》係妙文。全曲只有三百字左右，演唱時間也不會超過十分鐘。全曲不提逝者的名字，只是在最末一句唱道：“幾許影迷欲向瑤池問，問你近來消息笑或顰？”暗示了逝者係影人(單看這一句，即不會擺此藝人為小明星的烏龍)。此前的一段二黃唱詞，如“新女性、玉堂春、故都春夢”、“野草閒花”、“神女之魂”等等，均為阮玲玉各個時期的力作，具有“只此一家”的鮮明指向性，唱者和聽者都不會會錯意。正因為如此，它不會因為阮玲玉離世時日的推移而為人們淡忘，反之因它不設時限和具體人物而久久傳唱……

    紅線女在自傳中這樣寫道：“我喜歡張月兒的《一代藝人》。她唱哭像哭，唱笑像笑，跌宕跳立，穩當灑脫，眞像一些放風箏的高手！在急促放線時，風箏聽話地十足勇猛直衝雲霄，當她要收線的時候，風箏又乖乖地娉婷地回到她的手裡了。張月兒控制使用她的聲音，比她同時代的歌者都要高明，我特別喜歡聽，也喜歡學。”

    在我看來，傳世的“女腔”係這種“風箏論”的最好體現。

    童　　　　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