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與梁山伯
我很久前就有一謬見:小提琴協奏曲《梁山伯與祝英台》(以下簡稱為《梁祝》),實在應該易名為《祝英台與梁山伯》,尤其近日欣賞了孔朝暉與澳門中樂團合作演奏《梁祝》之後,我的這一謬見更得到認定。
你看孔朝暉(獨奏小提琴)所代表的祝英台,你看韓洋(獨奏大提琴)所代表的梁山伯,在協奏曲中,誰佔的比重為大?當然是祝英台!你看孔朝暉所代表的祝英台,其突出張揚的切分和絃的最激烈的反抗,跟梁山伯無緣;而在呈示另外一種激烈的哭墳時,當然更跟梁山伯無緣。在《梁祝》中,祝英台始終站在所謂封建勢力的對立面,而梁山伯,卻只在鬥爭尚未萌發更未至白熱化時與祝英台兩情相悅:長亭的離別珍重,何等溫馨愉悅,雖然戀戀不捨;樓台的衷情互訴,雖然已含悲苦,卻也情意綿綿,但那乃梁山伯日暮途窮之時了。在封建勢力猖獗強大的當時,梁山伯的性格形成和不幸結局容易想像,反而叛逆不羈的祝英台或為另類。你說,在觀聽衆看來,最值得謳歌的是否祝英台莫屬?那麼,以《祝英台與梁山伯》之名謂之,是否更為對題?
另一方面,你看孔朝暉所代表的祝英台,其秉賦男性的剛毅與不屈。即使孔朝暉之演繹不缺女性的細膩、幽婉和精緻,但其因着心緒發展的需要而常常有着身體語言的運用,卻顯而易見地難現少女的溫文柔弱、矜持沉穩的。孔朝暉的演奏《梁祝》與俞麗拿的演奏《梁祝》確有不同:在樂隊歇息只剩下獨奏“振筆疾書”時,孔朝暉屢屢以大膽的力度對比強化情感波瀾。同樣是落弓,他的第一下子是長的強的,第二甚至第三下子卻是短的弱的,其間彷彿有一個瞬間休止,正是這個瞬間休止,或着觀聽衆悚然驚覺或着觀聽衆屏住呼吸。因此說,孔朝暉鍛字練字般的祝英台有着具雋味有見地的獨特個性。
孔朝暉所代表的祝英台,是主動的積極的。在長亭惜別時,孔朝暉不站台前而站台中,他要在指揮家彭家鵬的眼皮底下與動彈不得的韓洋卿卿我我;而在樓台相會時,孔朝暉又再一次站到台中,同樣近距離地與韓洋響起深植心底的對答呼應,那幾乎是抱頭痛哭了。其實,在與密切相關的其他樂器融為一體的還有,當孔朝暉與以張悅如為首的弦樂器組高奏相同或相似的旋律時,孔朝暉則面向有如芳草多情的高胡一起頓挫抑揚。這就使得即便第一次耳聞《梁祝》的人,也能起到看圖識字般的啟蒙作用;而對於已經不止十次、幾十次聆聽《梁祝》的人,則有着“得之心而寓之酒”般的快意和滿足。
也許乃文化背景差異,又也許的確沒達火候,《梁祝》難以立於世界著名協奏曲之林,但在中國,卻優秀和可貴。就那晚澳門中樂團“琴憶彩蝶”音樂會觀聽衆回味有甘苦的狀態來看,就足以證明《梁祝》優秀和可貴。
翡冷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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