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後說南音
去年到澳門,得晤沈秉和先生及本報紅粉編輯湯女士,並蒙賜贈他倆策劃、演唱的地水南音專輯《七月落薇花》(附輯有沈兄的大作《南音是吳詠梅的早晨》及湯女士演唱的《樓台月》、杜瑞華女士演唱的《雁歸辭》,及潘玉霞女士演唱的《吟盡楚江秋》等南音曲的詞曲,彌足珍貴)。聽過吳詠梅這位老前輩的《七月落薇花》諸曲,總想寫點甚麼打發一下“聽後感”,但想到南音雖然簡單,但深究起來卻有不少自己也不甚了了的學問,隨便噏吓,恐有貽笑大方之虞,所以遲遲不曾(不敢)動筆。近讀港刋,驚悉吳詠梅痛於月前高壽離世,悼惜之餘,閑話幾句。
沈兄的大文題作《南音是吳詠梅的早晨》。如果以灌錄唱片計,《落薇花》一曲恐怕是她的終極遺響了。活了近九十歲的一位民間藝人將由早晨到離去的一生都獻給了南音,並於兩年前榮獲國務院批准文化部確認的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南音說唱”代表性傳人,其藝其人,殊堪景仰!
吳詠梅的南音造詣、功夫、傳承等等方面,沈兄的大文已作了學術性頗高的論述,在這裡我就不敢再饒舌了。不過,在下做了廣東省非遺項目評審委員十年之久,曾經聽過大量申報南音非遺傳承人的演唱錄音資料,但迄今仍未評出過一位南音單項的省級傳承人。因為他們絕大多數只是師娘瞽師的若干代傳人。但吳詠梅本人即為師娘,她的地水南音,不須“返璞”,實已“歸眞”,這與“天賦嗓音特好”之類的條件無關,其妙處有時幾乎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最高明的嫡傳者也不一定能夠“複製”,有些非物質的藝術門類之所以雖然大力“搶救”、保護,但也難逃瞬即成為遺產的命運,這是重要原因之一。吳老一去,小城澳門的南音說唱可能還有傳承人;但在我有份參與評審的範圍內,那就好——難搵矣!
文物古蹟和古董,即使要修葺、維護,也要講求“修舊如舊”,但時下包括南音在內的戲曲藝術,卻被“創新才有生命”的喧囂聲弄到不知如何是好。我在某學府裡聽過一位“學者”唱他老兄自編改編的南音,“敦起個款”又加入若干新潮的東西到地水南音去,騙得那些聽不懂粵語的外省籍學子一陣陣“人拍我也拍”的掌聲……“學者”則作自矜自得之狀。至於粵劇、粵曲舞台上的唱家所唱的南音,多形神俱欠,使人唏噓都莫奈伊何。
童 仁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