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愛情   愛情的創作——談《黃金時代》

    這是亂戰下的艱苦文人，這是動盪年代下的悲苦愛情，這是挑戰時代的一代才女。《黃金時代》將女作家蕭紅的飄泊半生搬上銀幕，筆觸情韻俱全，整體富有野心，成為許鞍華近年最龐大的鉅作。

    影片一開始，飾演蕭紅的湯唯對着鏡頭說：“我是蕭紅，生於一九一一年，死於一九四二年。”換句話說，影片不是典型的人物傳記，絕非由頭講到尾的敘事風格。以“死了的人走出嚟倒敘自己一生”的手法，再結合後來蕭紅多位好友對着鏡頭講話的編排，除了讓觀衆產生“間離效果”之外，並回應劇本只是將蕭紅的多本小說與書信、其好友小說綜合而成。這關於蕭紅的點滴人生，更能強調電影與文學的結合。

    蕭紅一生傳奇動盪，從東北的逃婚，到青島遇上蕭軍，兩人展開熱烈愛情，再到上海、武漢，經歷創作、感情與抗戰的跌宕，最終病逝於香港，享年三十一歲。從北到南、從寫作到愛情、從戰爭到生死，地域之闊、題旨之廣，牽引出一個時代的特性。但許鞍華要寫的黃金時代，不一定是最好年代，蕭紅因感情波折而自我放逐到日本時，寫信給蕭軍，信中有一句“這不就是我的黃金時代嗎？”痛苦的人卻道出黃金時代，是坦率還是諷刺？也許是經歷戰亂與情傷的人生階段，才是創作的黃金時代，這都構成全片最堪閱讀的空間。

    全片並非堆砌大陣仗、人山人海式的戰亂史詩，而是回歸到人的情感，透過大時代下的蕭紅，道出女性的敢愛敢恨，並在難控愛情的折磨下，激發創作火花。時代、感情、文學的微妙關係，就在本片中含蓄地呈現出來。

    許鞍華今次將大製作、感性人物、文藝格局之間控制得恰到好處，不矯揉造作，也不刻意炮製生離死別的濫情，而是着重實感與韻味，逐漸鋪排出低調的情感發展，很有咀嚼性。蕭紅與蕭軍的窮苦經歷，二人住賓館不要床鋪、共吃一塊鬆糕、從當舖贖回大衣等細節，都具有生活感。

    後來生活有所改善，兩人情感亦逐漸變化。劇本的平實在於從現有的文學材料中拍出並不完整的二人愛情道路，反而散發出言不由衷的愛情莫名感；中段一班作家吃飯談創作，盡現文人的風韻；魯迅一角更有智者的修養，言談間表現人生哲學，演員王志文的淡定成熟演技，一出場便讓人難忘。

    後段的抗日時期，出現更多人物，蕭紅產生更複雜的愛情風波，並在衆人走在前線抗戰的情況下，獨自留守創作，進一步寫出其自我性格。其個人的抒情作品反而在衆多抗戰作品中鶴立雞群，更能長留後世。影片由此再折射出人性、愛情與戰亂的牽引，既有時勢改變命運，亦有個人的執着，均具文學色彩。

    《黃金時代》是華人影壇中罕有的“文學電影”，這文學色彩不僅改編自文學作品，更是寫作家、寫創作，拍攝時也具有獨特的文學技巧。導演這次以含蓄、留白、借喻的複合手法，勾畫出蕭紅的鮮明個性，一種我手寫我心的自由個性，並在溫婉個性中見剛強，故事淒婉具意涵，結尾餘韻不絕，整體章法亦出色，足見許鞍華已能駕馭大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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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