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就好像語言……——再聽意大利音樂家合奏團音樂會

    雖然意大利音樂家合奏團I Musici（以下簡稱“合奏團”）第二個晩上在崗頂劇院的音樂會只有一首新曲目，但我的收穫，同樣異乎尋常。

    當晩，烏拉圭班多尼手風琴家克托·烏利斯·帕薩雷拉與合奏團合作演奏阿根廷作曲家皮亞佐拉為班多尼手風琴、弦樂及鋼琴而寫的《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四季》。音樂會題名“四季”與此有關，也當然與再奏韋華第的《四季》有關。

    手風琴衆所周知，但班多尼手風琴，特指阿根廷手風琴，其由發單音的鈕鍵代替鍵盤。

    術業果有專攻。年紀不輕的克托·烏利斯·帕薩雷拉不愧為演奏班多尼手風琴之高手。他站在舞台中央，前頭是譜台，還有能擱上他左腳的墊子，手風琴就放在左腳大腿上。演奏時，克托·烏利斯·帕薩雷拉用腳用頭用身子以配合以加强變幻璀璨的探戈節奏，筆觸深情，樂感充盈；當班多尼手風琴休止時，克托·烏利斯·帕薩雷拉則指揮圍着他的十二位演奏家的演奏。他的指揮動作，幅度大而誇張，但卻也筆觸深情，樂感充盈。我原先以為，“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冬天”會是肅殺一片，怎知，聽到臨末由法蘭西斯哥·布卡雷拉鋼琴獨奏的一段時，卻是令人稱羨的飄逸漂亮。總之，《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四季》即使有時似乎漂浮着輕愁，卻仍不失為令人目眩魂搖之作。那是我生平第一遭耳聞這個作品的現場演奏，我甚至不忍心它停下來。

    再次領教了爍然於世的意大利音樂家合奏團I Musici配合非常默契且具煽動性震撼力的音樂會之後，有些不解之謎需要弄清楚了。對一個陌生的合奏團、陌生的演奏家，我們對他的認識，是藉其演奏，但更深入的，則要通過場刋了。意大利音樂家合奏團I Musici到底是專業的抑或業餘的？演奏家中有些在音樂學院任教，如小提琴家馬可·塞瑞諾在貝雷文托音樂學院；小提琴家帕斯卡·帕勒里諾在聖塞西莉亞音樂學院……有些在樂團服務：如小提琴家艾托雷·帕勒里諾在阿布魯佐交響樂團；大提琴家皮奧特·波斯納在托斯卡尼尼管弦樂團……更加令我費解的是，“簡介”中説首席小提琴手安東尼奧·安瑟爾米“在美國生活”，這樣怎麼能够長年參加合奏團的排練？我於是冒昧在音樂會結束後向安東尼奧·安瑟爾米請教。在近距離的交流下，我才發現安東尼奧·安瑟爾米皮膚白晢、聲音細柔，一副儒雅謙恭樣，跟在台上判若兩人。他説“在美國生活”是過去的事情，他是那不勒斯人，如今住在羅馬，合奏團就在羅馬，演奏家在音樂學院教學，在其他樂團演奏只為兼職，正業就在合奏團。我奇怪意大利音樂家合奏團I Musici僅韋華第的《四季》就灌錄過七次唱片，安東尼奧·安瑟爾米的一句話着我頓然開竅：“音樂就好像語言，每次重複，都會有些變化。”這就是説，即使同一作品由同一位演奏家演奏，千篇一律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她）沒有把心放在音樂上。想到又一個哲學命題，我就期待能再有機會欣賞克托·烏利斯·帕薩雷拉與意大利音樂家合奏團I Musici合作演奏《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四季》，我相信到時會有另外驚喜。

    （第28屆澳門國際音樂節隨筆之十六）

    陳  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