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諷與探討 藝術與生命
——談《飛鳥俠》
不是超級英雄,並非特技大片,《飛鳥俠》將一個荷里活過氣演員透過演舞台劇力挽狂瀾的故事,發揮出內容與形式渾然結合的高層次,貫通戲內與戲外、心魔與內心、藝術與生命,整體符碼處處,別出心裁,並飽含着豐富多彩的主題。
單是選角,已經顯出幕後人員的心思。主角米高基頓曾在上世紀八、九○年代憑兩集《蝙蝠俠》瘋魔全球,達到事業上意想不到的高峰。但他卸任後,再沒有交出亮麗成績,一沉難起。因此,他確是一位曾憑超級英雄電影輝煌過的過氣演員,經歷與《飛鳥俠》主角一模一樣,由他主演自然有更強的說服力。同時亦構成自傳、紀錄、戲劇的複合體裁,戲裡戲外的界限再不明顯了。
影片第一個鏡頭,是米高基頓僅穿內褲凌空打坐,似有超能力,但隨即回復正常狀態,準備走入舞台排戲。這一序幕顯示了這既有超現實,又是講述排戲的影片,格局立即顯現;然而關鍵是內褲,全片共有三幕“內褲戲”,另一場是他與穿着內褲的愛德華諾頓爭執打架,更精彩是他被逼穿着內褲穿越鬧市,引起途人圍觀狂呼。三場“內褲戲”都有意思,分別是主角自己、與同僚、與大衆產生關係,是自省、認識外界、被外界影響自己的結果,與他的心路歷程有着重要呼應。
影片將演員、觀衆、評論家與作品四方面作出拉扯。主角討厭演超級英雄片,但人人愛看超級英雄片,一段飛機上人人只關心佐治古尼安危的說話,簡單直接地說明大明星的影響力;另一段講述《復仇者聯盟》演員個個陷於忙碌中,進一步反映超級英雄片的泛濫。全片實際諷刺超級英雄片,同時自嘲難以迎合市場,並批判影評人偏私,主觀作出評論,拖累演員的一生,“做不到演員,才做評論人”。但市場偏偏由評論人主導,評論人可以主宰藝術作品的生死,形成難以改變的演藝圈怪象。
《飛鳥俠》更是一齣探討演員的電影,愛德華諾頓一句“在舞台上才能做回自己”,說出舞台與演員、演員與人生的玄妙關係;其實影片更是一齣關於排戲與做戲的電影,一如奧斯卡得獎片《星光夢裡人》,但本片將演員內心進一步與舞台融合。米高基頓明知走投無路,唯有死在作品中,用生命奉獻給藝術,卻命硬沒有死去,反而引起社會熱議,知名度大增。藝術、演員、生死、市場的微妙關係,就在結尾激發出來,讓人反思;最後以開放式收筆,究竟主角從窗戶躍起,是死還是飛,餘韻無窮。
導演伊拿力圖來自墨西哥,憑《狗男女的愛》、《21克——生命可以有多重》及《巴別塔》揚名,着重人與人之間的互相牽引,內容沉重悲傷。本片更藝高人膽大,以一鏡頭到底拍畢全片,過程中當然運用了“掩眼法”,但場面調度仍然精準,從後台、走廊、舞台,又到樓頂、戶外,演員走位、表情、時間控制亦到家,足見導演的駕馭功力。這種技巧難免給人炫耀之感,但運用在片中,觀衆跟着鏡頭審視演員在兩天內所發生的事情,感受主角的內心變化,產生了一氣呵成的壓逼感與時間感,及體現娛樂圈瞬間萬變的現象;更深層的意義是,影片猶如舞台劇,鏡頭進出舞台上下,活現演員衆生相,一鏡到底的技法,更能配合劇情,提升舞台劇味道。
《飛鳥俠》野心極大,具有高度的個人情懷,嘲諷影圈現象,探討演員與藝術的關係,責罵評論人,並觸及親情與愛情,而且,這全在簡單場景與一個鏡頭之內,編導演皆有驚人的魄力。
lhaio@yahoo.com.hk
小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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