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收穫

    ——莫扎特的《單簧管協奏曲》

    回憶起人生的初段，學生的經歷，就好像是電影中的某個場景、某個片段。記得小學時代，每天放學回家，總愛打開收音機，在古典音樂的環抱中，開始做功課。愛因斯坦曾經説過，是小提琴的弦音，幫助他想到了“相對論”。我雖然沒有那麼偉大，但古典音樂卻是能夠幫助我擴展思維。我喜愛的當然是指嫻靜的器樂曲，或是不明歌詞的歌劇唱段。乘着聲波，古典音樂的審美和樂感，漸入心坎。也曾轉台，聽中文的流行歌，但當女聲不停地唱着“我愛你”時，我的算術題全都算錯了。

    那是一個寧靜的夜晩，音樂電台傳來一段單簧管的旋律，它在“歌唱”，開始時沒有伴奏，如此的清新和迷人，好像夜空中的雲朵，在我年幼的心中飄盪，而且在溫暖的血脈中產生了迴響，讓我永生難忘。這段無與倫比的旋律，出自於莫扎特的《A大調單簧管協奏曲》的第二樂章，這首可愛的樂曲，作於一七九一年，也是他人生終端的最後一部管弦樂作品，或許這正是被譽為“天鵝之歌”的意義所在吧。二百多年來，這部單簧管協奏曲已經成為古典音樂中的名篇了。兩年前，澳大利亞ABC電台評選聽衆最喜歡的古典音樂曲目，這首樂曲名列榜首。記得英國BBC電台也搞過評選，結果也把它掛上了頭牌。單簧管協奏曲又多次被選為電影的配樂，普及全世界。

    六月五日，在澳門樂團的《完全莫扎特》音樂會上，將有當今傑出的單簧管演奏家索畢諾(Sobrino)擔當獨奏。他是意大利人，在意大利和法國所舉行的比賽中多次獲奬。能夠提供給單簧管獨奏的曲目實在太少，因此索畢諾不可能像鋼琴家那樣成為職業的演奏家，他除了偶而開獨奏音樂會，其餘時間任職於切利比達克(Celibidache)的交響樂團，他可是一位以嚴苛而聞名的指揮家。

    我的少年時代過後幾年，古典音樂就從電台中消失了，迎來的是十多年的“樣板戲”。不久前在香港和一位老友會晤，他畢業於上海音樂學院，如今已是垂暮之年。憶起往事，使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朋友聚會談論古典音樂，他們專業的還不如我業餘的知道得多。他的感慨也同樣令我印象深刻：“當抽離了普世價值和宗教情懷，那麼再冠冕堂皇的藝術學院，實質上就淪落為一所平庸的技術學校。”談到澳門學生，我仍是堅持修養和樂感重要過手技。因為缺少音樂氛圍，我總愛熱忱地把少年做功課聽音樂的小小收穫，介紹給學生家長。和老友聊到尾聲，都有一個共同的願望，就是在自己壽終正寢的追悼會上，能夠奏起莫扎特《單簧管協奏曲》的“天鵝之歌”。

    徐煥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