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靑自嘲“最戇居”
十九年前,我的前輩、著名粵劇編劇家何建靑(梁水人)贈我一冊詩集《醉望居詩集》,披覽一過後,將其夾在一本工具書裡,因搬家等因,已忘其藏身何處。日昨偶翻這本工具書,始知其“下落”,如晤故人。細細捧讀,感慨良多!
何氏好酒,每餐無酒不歡。但他的居所以今時標準看,只屬陋室,醉望也好,醒望也好,都冇乜嘢睇,他何以用“醉望居”三字命名詩集?原來,他將居所額為“三觴書室”;後又稱“醉望居”,即粵語“最戇居”的諧音;他常自感一生境遇迍邅,“戇居居咁過了幾十年……”這一層含意,如果不是他當年親口解畫,旁人是“莫名其土地堂”的。壞鬼書生多別字,何氏並不“壞鬼”,但“別字”多多,且多具有常不足為外人道的內涵,寄意抵死。
五十年代初的十年時光,係何建靑長才大展的黃金時期。他寫武打戲,在同輩編劇中無人能出其右,視之如肱股或子侄的“金牌小武”靚少佳最為推崇。《海瑞鬥嚴嵩》、《孫成駡殿》、《三帥困崤山》、《馬福龍賣箭》等,演一齣紅一齣。但從“文革”初起,何即運交華蓋——被趕回鄕揸鋤頭,家累甚重且妻子有病,支絀維艱;待到十年浩劫結束,得返劇團,但武打戲的地位已大不如前,“條氣唔順”滿肚不平,再加愛妻逝去,悼亡竟歲,持續多年。
除訴與傾得埋的朋輩知與寫詩塡詞之外,也見諸其使用的筆名。如“何築道”,即“何足道哉”的諧音,意思是“人微言輕,何足道哉”;又如“巫松月”,即“無從越”,意為“困於圍城裡,無從越出雷池半步”;“醉望居”渾渾噩噩,戇居地過日子……
何氏排行第三,因性倔氣傲,一杯下肚,即好發聲,話題離不開梨園的人與戲,從薛馬到紅線女,他都敢臧否,毫不顧忌,知他者謂其磊落敢言,不知他者則斥其“又癲又廢”,稱他為“癲三”,他也不以為忤,有時即以“癲三”為筆名,發表文章;“三觴書室”云云,旣直認自己“貪觴”,又有“癲三心傷”之意。《醉望居》集中有《六十自殤》的自壽詩,即為註腳。
八、九十年代,有香港退休藝人梁山人在本版有專欄《梨園今昔錄》。梁謝世後,何即接棒寫“外錄”,筆名為梁水人。因山人是他老友,以山水相對,以為紀念。且有“水皮”之意,用以自嘲。在內地為文時更直用“水皮”作筆名。
童 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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