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越老越可愛”見匠心

    “隔壁”同文高梁在他的大文《老女人風起雲湧》中有句道：“老婆越老越可愛，粵劇說的。”

    高梁說的這齣粵劇係何非凡的首本《碧海狂僧》。如果單獨看“老婆越老”一句，會感其粗鄙俗氣，但此劇講的是“十八嬌妻一歲郎”的故事；女的如奶媽那樣養大“一歲郎”，及後他戀上女方，為世俗不容，乃出家為僧，四處去追覓女的。何非凡在主題曲中唱出“咪話年齡相差十八載，我話老婆越老越可愛”。這段驚世駭俗的粵劇詞曲，迅即在海內外傳唱。“文革”後，羅家寳也演此劇，詎料竟遭痛批，說此劇宣場“不倫之戀”，“老婆越老越可愛”，則更有鼓吹肉慾之嫌迹近黃色……劇作者陳冠卿在各方壓力下，不得不在報上發表千字長文，表示“悔過”（當然是違心的），始得過關。可見當時左風的餘威。

    名編劇家何建青（梁水人）一向喜扒逆水船，在“狂僧”被批時，他私底下憤憤不平，之後還寫過文章公開稱：“如果由別個開戲師爺炮製，斷斷冇這樣的狂態畢露……”老婆越老越可愛等名句，也只有陳冠卿才能有這樣瘋狂的警句：“竊以為，別人能否寫出這樣的警句？還要睇吓點？”但以這七字句去狀“一歲郎”愛之彌堅的心態，則是獨具匠心的筆致，與“肉慾”、“黃色”無關。

    寫曲、度橋都力求自出機杼、不落俗套，是陳冠卿一以貫之的宗旨。四十年代初到五十年代初，他除了《碧海狂僧》外，還為何非凡寫過《黑獄斷腸歌》、《虎嘯毒龍潭》、《紅花開遍凱旋門》及《狂歌入漢關》。每一齣都精心撰作能發揮“凡腔”特長的主題曲，戲紅或不紅，主題曲則必流行，何非凡也樂意用“單聽一支主題曲已値回票價”的宣傳語。

    但寫到《狂歌入漢關》，卿叔卻突出新招——全曲不用一句二黃、中板之類的板腔，只用一首“生聖人”塡詞，寫復國壯士入漢關時，用操兵歌的節奏大唱“一二三，一二三，衝鋒陷陣上高山，一二三，一二三，跨江渡峽沒遮攔……一二三，一二三，壯士狂歌入漢關……”這樣前所未見的主題曲，初時連凡仔本人也頗為抗拒，但一經演出，主題曲立以驚人速度八方流播，人皆讚其旣奇且新，獨具匠心，“非陳冠卿這樣的大手筆不敢為，也不能為！”迄今仍有人唱。晩年，卿叔在《夢斷香銷四十年》中，寫陸游被迫離婚，又奉命重婚，其妻又另嫁趙某。他用“怨笛雙吹”一場，用四人同時唱出複雜心情，全場只用了一曲《雙星恨》塡詞，沒有其他曲白，效果奇佳，人們也大讚其構想之新奇、大膽，不可複製。

    童　　　　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