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心得
廣東人有句俗語:“後枕無福,唔食得雞煲粥。”後枕,即後腦與枕頭交接部位,不過這句話與後腦無關,大概以“後枕”借喩“後台”。全句話是說,沒有後台,想做官,難矣!
往昔,要做官難於上靑天,連想見一個官都不易,然而今天,有官銜的人隨處可見,某些場合往往官比民多。余生也魯,後枕無福,這是先天註定“唔食得雞煲粥”。但朋友之中,特別是一些稿友(時下慣稱同文),如今一些做官去了。大概因為我們相識在微時,交談起來都沒有官民的分界線。憑直覺與主觀,我想:他也許是一位好官。我問他:做官感受如何?他很謙虛地說:“不是甚麼官,亦打份工而已。”是否“而已”這麼簡單?我未做過官,當然不知。
明袁宏道曾寫信給他的舅父,信中對官場生涯表示厭倦。他說:“奔走塵土,無復生人半刻之樂。名雖作官,實當官耳。”他認為奔走在塵世間,毫無人生樂趣,名義上是“作官”,實際是“當官”。然則“作官”與“當官”有何分別?袁宏道的“當官”,相當於一份衙差,是一件苦事。在我們平民眼中的“官”是很威風的,出入有人鳴鑼開道,高舉“肅靜迴避”的高腳牌。然而袁宏道竟以當官為苦差,諒他不是說風涼話。
他很特別,認為人生眞正快樂的事有五:“目極世間之色,耳極世間之聲,身極世間之鮮,口極世間之譚(嘴巴能夠說世上的話)。”這是第一快事;“堂前列鼎,堂後度曲,賓客滿席,男女交舄(鞋),燭氣熏天,珠翠委地,金錢不足,繼以田土,二快活也……”他的五大快活事,旣有物質的、感官的、精神的、情感的。一面是極世俗化的,另一面又是極風雅的。至於第五件快活事為“托鉢歌妓之院,分餐孤老之盤,往來鄕親,恬不知恥”。這第五件“快活事”,縱使如何豁達也很難做得到,把落魄當成快樂,可能是作者有特殊隱喻的“歪理”。
冬春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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