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芳與《光榮何價》

    廣東曲藝家協會組織演出的一台紀念抗戰勝利七十周年晩會，近日先後在廣州、北京等地方獻演。節目中有國家一級演員、“星腔”唱家何萍主唱的抗戰粵曲《光榮何價》，這是她的業師李少芳開山唱的名曲，乃三十年代有編撰粵曲“曲王”美譽的吳一嘯先生的力作。

    我在這裡先後提到過不少誕生於三四十年代抗日題材的粵曲之名，但絕大多數都查找不出撰曲者為誰。獨有吳一嘯的這類作品，却被李少芳在一本《從藝錄》中記錄下來。她寫及當年自己初出道，為吳賞識，主動半賣半送地給她撰曲。他為她寫了大批新曲，特別是宣傳抗日的《恨鎖盧溝月》、《怒馬躍情淵》、《聞雞起舞》及《光榮何價》。

    《光榮何價》首唱於香港淪陷時。吳一嘯寫的是古人舊事，但明眼人一聽便知這是暗含抗日意念的。果然，李少芳在蓮香樓茶座一曲唱罷，便有日本密探找茶樓老闆和藝人的“晦氣”，直指這是抗日之作，說“皇軍為大東亞共榮圈而戰，你們却說‘光榮何價’？曲中那段小曲《下西歧》塡詞，更是明目張膽的抗日宣傳……”在敲老闆竹槓之餘，更將李少芳投入黑牢。近人説，這是典型的莫須有冤獄。其實我以為這並不“冤”，吳一嘯的抗日宣傳係一點也不遮掩的。就以那段《下西歧》為例：“我用良言來勸卿，我用良心忠吿卿；既要犧牲，當為衛國兵，上戰場願捨命，殺盡敵人復建中國，把功業完成……”又“衛國”，又“捨命”，更要“復國”，不是抗日宣傳而何？撰曲者、唱曲者明知日偽鷹犬遍佈於市，卻敢於如此“張揚”，正夫之志，豈可奪乎？

    在日本人的監獄裡，李少芳受到非人待遇。每天只有兩碗糙米飯和一杯水，根本不能充飢。更兼她滿月不久的嬰孩也因奶水不足，嗷嗷待哺，眼看夭折。好在同監的一位女同胞憐其際遇，不時將水與飯讓給她母嬰。更有一位獄中廚子，知道她是因唱抗日曲而坐牢的，便常將一碗麥片糊放在她的窗邊即離開，不露行藏、名姓。由於有這樣的好心人出手相助，李少芳才母嬰平安，度過整整一年的黑獄生涯。

    四十多年彈指過。八十年代初，李少芳在廣州舉辦師徒演唱會，十分墟冚！散場後，有位長者走入後台聲言“我要搵芳姐。”二人一見，李少芳卻不識對方，經來者一番詳述提及“窗邊那碗麥片糊”，她才知道他是那位救命恩人——獄中廚工，不禁百感交集，淚盈於睫，二人遂成朋友。

    童　　　　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