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薛覺先無薛戲薛曲

    早前廣州有大陣仗的紀念伶王薛覺先一百一十年冥壽的粵曲粵劇晚會。參加演唱的名伶不少，但只有一人是學薛腔的，也沒有一折戲係薛氏的。翌日，廣州有家大報罕有地不在娛樂版而在要聞版登載有關消息，標題即為“紀念薛覺先，無薛戲薛曲”。此前一周左右，名伶千里駒故里紀念他的晚會上，也沒有駒戲駒曲，甚至“男花旦”也沒有一人亮相（其實，當地順德粵劇團即有一位兼擅生角、反串旦角的新秀，其反串戲聲色藝俱佳，名編導何篤忠甚至以“我見猶憐”形容之）。“紀念演出”云云，得個名矣！

    廣州的薛派嫡傳確是買少見少。個中翹楚如羅家寶則廉頗老矣，未便粉墨登場。但常演的薛派名劇還是有的，上述的缺欠，純屬節目統籌安排上的不當，可以理解。但從總體而言，遠如千里駒、近如五大流派，時下要找個名正言順而又能勝任登台的流派代表性傳人，亦確屬不易，甚至有些可稱“絕後”者。言之令人唏嘘！大概十年前，有人發起紀念薛馬桂廖白五派宗師的大騷，薛、馬、桂、白都找到了合適的人物（代表白派唱其名曲《泣荆花》的是本澳業餘唱家李銳祖），唯獨廖俠懷這一家，始終也無法找到傳人（哪怕是唱廖腔“近傍”的）。末了，只有“鋸低檯脚就檯圍”，演出改成“紀念粵劇四大派”演出。連宣傳單也要臨時重印。

    年前，紅線女牽頭策劃紀念白駒榮冥壽演出，以她的號召力，雖然請得白氏的兩位千金雪梅、雪紅參加，但妹妹倆係花旦，不會唱乃父的小生喉，只好一個反串丑生，另一個反串鬚生（原由白駒榮演的縣官角色），這幾乎只是“噱頭”而與紀念流派藝術無大關連。最不可思議的是，紅線女與白駒榮於六十年代初灌錄過《琵琶上路》一曲，成為白的代表作之一。紅線女以此曲作為壓軸，但為尋省市各地的生角，均無駒腔傳人，“事急馬行田”，只得讓她的愛徒歐凱明代庖。歐係小武打仔的硬派生角，與柔婉內斂的駒腔風馬牛不相及，格格不入。連他自己也在後台對我呻氣：“派我唱呢首曲，幾乎被考起！”再早前幾年紀念馬師曾，其時“翻生馬師曾”黃志明已移居美國，紅線女只得黐鬚反串，扮演《搜書院》中原由馬師曾飾演的謝寶老師。外形有化裝師搞掂，但這位老師宿儒口中所出的詞曲，都是嚦嚦鶯聲，甚覺搞笑！女姐也知道此中的不妥，即稱：“為了紀念馬大哥，我也只好咁樣了……”

    時下，“傳承”已成粵劇粵曲界的時髦詞語。但歲月無情，包括流派藝術在內的東西，不是你想“承”就能“傳”下去的，許多物事説話之間即成絕響或絕種。上述各例，可證一斑。

    童　　　　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