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如蟲豸
《三字經》的勸學方式,未至於“出貓”,卻動用了雞犬兩樣禽獸。這一篇更搬出蟲豸。魯迅筆下的阿Q兩隻手都揑住了自己的辮根,歪着頭自認是蟲豸:“打蟲豸,好不好?我是蟲豸——還不放麼?”可見蟲豸是低等動物。《三字經》說:“人不學,不如物。”這“物”,何物?應是蟲豸。因為在這兩句之上 ,有“蠶吐絲,蜂釀蜜。”這蠶、蜂兩物,俱蟲豸也。以蠶、蜂之勤而勸學,是正確的選擇。
蠶的別名為“馬頭娘”,說起來有一段古,緣自《搜神記 · 馬皮蠶女》的神話故事,荒誕不足信。不過若論人生要素:衣、食、住、行,蠶應排在第一位。《新唐書 · 韓思彥傳》附韓琬上言:“一夫耕,一婦蠶,衣食百人,欲儲蓄有餘,安可得夫?”這就更須有“蠶吐絲”之勤也。
以蜜蜂喩勤的故事,打從幼兒園時候已開始,唱遊節目不少是歌頌蜜蜂的,甚至以蜜蜂作為“圖騰”,本來未可厚非,原因是蜂之勤是一回事,蜂之蜜又是另一回事。蜂毒螫人是很痛苦的事,人們喜愛的其實是謀取牠勤勞的成果。如果對幼童稚子說蜜蜂可愛,無異“葉公好龍”。不過以蜜蜂之勤勞精神貫輸給小孩子不失為好的例子。
宋劉辰翁寫過一闋《浣溪沙》,雖然寫的是“春日即事”,卻提到蜂之勤。詞云:“遠遠遊蜂不記家,數行新柳自啼鴉,尋思舊事即天涯。 睡起有情和畫卷,燕歸無語傍人斜,晩風吹落小瓶花。”僅是首句“遠遠遊蜂不記家”已描畫得蜂之勤勞,為口奔馳。寫到這裡,我想,遠遊不記家的又豈獨蜜蜂,人何嘗不是?而且遊行更遠,走得更艱險,曾幾何時,“屈蛇偸渡”,投奔怒海,一浪接一浪,此起彼伏。近日又到歐洲有成千上萬的難民湧至,應是“遠遠‘遊民’不記家”。
《三字經》說:“人不學,不如物。”今天的人間世,豈是學不學的問題,人,就是不如物,甚至比不上蟲豸。一嘆!
冬春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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